十几个人遥遥对峙。
片刻之后,对面一个看起来年岁稍大的小老头犹豫了一下,举着双手缓缓往这边靠了过来,那老头身后有个年轻人似是伸手拉了一把,那老头回头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微微要了摇头示意没事,然后转头继续往这边走过来。
李长安把对方这些动作都看在眼里,但是并未做声,紧了紧握着刀柄的右手,沉默地看着那老头一步步靠近。
老头挪着步子一样缓缓靠近到李长安十来步的时候停了下来,点头哈腰看着半蹲着随时准备拔刀的李长安,点头哈腰一边胡乱行了个礼一边开口道:“军爷,我们都是端岳子民,小人姓徐,这是关牒。”说着将之前过来前老远就从怀里掏出来的文书册子捧在手上,轻轻靠前几步试图递过来。
李长安半蹲着,“呛啷”一声拔刀出鞘,刀锋直指那老头。
那老头见状直接吓得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远处那伙人也见到了李长安的动作。那个先前拉了老头一把的年轻人见状直接就准备冲过来,被旁边的人死死按住才没能挪动地方。
坐在地上的老头哆哆嗦嗦的看着李长安,见他只是抽刀指着自己并未做什么,微微定了定神大概反应过来李长安的意图,复又起身恭恭敬敬将手中捧着的文牒放在李长安的刀尖上,然后拱着手往后退了退。
李长安眯眼看着对面的动作,缓缓将刀收回拿下文牒看了眼。确实是端岳的关牒,大概也能猜出来这些人在这里是做什么的。要说全然相信是不可能的,毕竟边地乱的很,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不好说,亦或者关牒是不是他们自己的都不好说。
那老头见李长安在看文牒,便又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军爷,我们都是云州城南四十里外南云镇的普通百姓,农闲时候做些脚行的苦力补贴些家用。今年年成不大好,加上庄稼还没来及收北蛮子就打过来了,家里老小都快没吃的了。”那老头一边观察李长安的面色一边继续解释:“这不听说北蛮子退兵了,老少们合计着看看走一趟北边帮着商行送些货,挣些银子买些粮食下锅。”
李长安已经看完了他们的文牒,但是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老头,右手提刀也并未回鞘。
那老头看李长安像是不信他的解释,又急忙转头指着远处那些人身后的几辆板车保证道:“军爷您看,我们拉的东西都在那边您可以检查。规矩我们都懂,拉的东西绝没有犯忌讳的物件。”
李长安闻言看了眼远处那伙人和那几架板车,又看了眼老头,然后缓缓往那边走去。老头见状轻轻松了口气,愿意讲道理就还有活路,要是个杀红了眼不讲理的杀胚,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今日非得交代在此处不可。
李长安手中一直提着刀,他不大信得过这些在野外遇上的过路人,虽不至于起杀心,但也不可能半点防备的都不做。
李长安一步步走到那几辆板车跟前看了看,方才那老头说的话倒是没问题,这些车上确实是没夹带什么犯忌讳的东西,拉的都是些香料布匹之类的用品。
在南朝中原,种田一直都是百姓的主业,但布匹香料之类的东西产量也不在少数,而周边各国比如北边的突勒、西南的南诏各国以及西北的西域诸国都不大擅长这些,像突勒境内很多游牧的百姓其实穿兽皮的比穿布匹的人要多得多。
早年间像这种东西都是中原人自己用的,到后来就散到东玄各国都在用了,毕竟像香料还有胭脂水粉这种东西是个女子都喜欢,甚至连一些男子都喜欢的不得了,而丝绸这种奢侈的东西则更是令各国王公贵族趋之若鹜,说到底爱美之心可是分不出国界来的。
按说通商其实也算是好事,中原百姓靠着这种货卖一洲还是挣了些钱的,可后来慢慢的风气就有些歪了。许多百姓不好好种田净惦记着怎么弄这些个东西挣银子。庙堂之上衮衮诸公一番殿议认为不好过于放任,商贾盛行有伤稼穑,重则动摇国本,于是就有了后来“鼓励农桑,商贾课重税”的政令颁行全国,才稍稍刹住些风气。
国之根本在稼穑,都忙着挣钱了谁种口粮,边军数百万的将士总不能饿着肚子玩命,中原百姓自己也得吃饭不是?
李长安在几辆板车之间转了转,没看出来什么可疑的东西,就也没再多说什么。至于说这些百姓在自己眼皮底下往北边送东西这件事,堂堂的李七皇子压根就没当回事,这种事都是庙堂之上那帮重臣的事情,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不就是那帮读书人天天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嘛?
十几个偷摸往突勒送货的百姓抖抖索索跟在一身甲胄手持利刃的李长安身后都有些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