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晓兰抬头看时,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哪一站停车时又上来了这么多人,“县里年年组织去支援吗?”
“不是,不是支援。”中年汉子说,“割一亩地三十块钱,要是快手,一天能割四亩,就是一百二十块呀。”中年汉子瞧瞧车厢里刚才上车站着的人说,“你甭问,这些人也都是去小江南农场打工割稻子的……”
中年汉子的话音刚落,前两排座旁一位站着的中年汉子传来了声音:“喂,王大哥,你家今年还是来三口呀?”
“噢噢噢,”中年汉子站起来扭回身回话,“是熊老弟呀,今年就和你嫂子来的,儿子有事。好,好,回头见。”说完坐下给魏晓兰介绍,“打招呼的这个熊老弟是洪河县的,我们一起打工割水稻认识的。”
魏晓兰问:“这么说,这小江南农场种的水稻不少呀?”
“敢情是了,老鼻子啦,”中年汉子回答,“二百多万亩呀!你去过小江南农场吧?”
“这话怎么说呢,还是十多年前我去过。”魏晓兰说,“那时候还没有小江南农场,挨着渠首日本开拓团种过水稻的地方,有个八家子村,离八家子村不远的地方有个光荣农场六分场。”
“哎呀呀,大姐,那可是老皇历了。”中年汉子说,“光荣农场六分场已经成了小江南农场的场部了,复转官兵和山东支边青年当年开发的那些荒地,差不多都改成了水田。”
魏晓兰的情绪冷静了下来,问:“大兄弟,你说说,这小江南农场种这么多水稻,春天雇人插秧,秋天雇人收割,能挣钱吗?哪如机械化作业种大豆、小麦,省事儿呀?”
“大姐,说这话你就外行了。”中年汉子喋喋不休地说,“这几年,我们来打工,把种稻子的行情都搞明白了。一亩水田能收一千二百多斤稻子,定购粮卖八毛多钱一斤,老百姓自己卖的话能卖一块多钱一斤呢,扣掉四五百元钱的成本,一亩水稻少说也挣五百来块钱!”他说着说着像自己发了财那样眉飞色舞,“大姐,你是不知道呀,这几年粮食行情好,小江南农场就是因为旱改水发了财,日子非常好过,农场都修成了白色水泥路面,盖了不少楼房,过去的渠首啊,今非昔比,鸟枪换炮啦!”他接着又说,“我们都听说,最早提出种水稻的,是一个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叫贾述生的人,听说为了这个,从山东流窜来一个叫魏什么的女盲流,把那个贾英雄弄成了右派……人家贾场长现在是全国劳动模范了!”
魏晓兰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子,身子痉挛似的颤抖了一下。她很快掩饰住内心的慌乱,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怎么?”中年妇女问,“你不舒服?”
“没有。”魏晓兰回答,“年龄大了,我有那么一种昏迷症,说上来了,忽地就上,也怪,就那么一二分钟,说过去就过去。”
魏晓兰离开北大荒后,仍是活在矛盾的旋涡里,善于应变的小伎俩仍不减当年。
“过去了就好,过去了就好。人年岁大了,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找上点儿毛病来,又是一人出外,就得多注意呀。”中年妇女是个热心肠人,问,“大嫂,下了火车有没有人来接你呀?”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来接,反正来的时候呀,发了一封信,可是,到了沈阳倒车,火车晚点,没赶上那趟该接的。”魏晓兰应变能力真是太强了,其实,她根本就没给连喜发信,“再说,要找的人也是多少年没见面了,主要是要来处理件多年的啰唆事儿。再说,要见的人还不一定热情,热不热情我也得来!”她停停说,“我没想到,这六分场变化这么大,心里还老是想着当年那个影子,那么大个地方,要找谁,还不是一问就是嘛。”
“哈哈哈……”中年妇女突然大笑起来,“你以为农场是咱们乡下的屯子呢,可气派了,耕地、播种、脱谷都是一色的机械化呀!就说这个小江南农场吧,还有一部分旱田,都是一色从美国、德国、日本进口的机器!”她关心的脸上显着农村人的小狡猾,嘴唇一抿,有点神秘兮兮的样子悄悄地和魏晓兰咬耳朵,“火车站离场部还有段距离,别看不远,你要是走可就得一阵子了。火车站上有接打工割稻的车,你别吱声,要是没人来接你,你就闷头跟我们上车……”
“谢谢,谢谢。”魏晓兰心里不免有点儿酸溜溜的。当年,曾在这里叱咤风云,专车来专车去,如今还要混水摸鱼,偷乘接打工佬的车,“唉。”她叹息一声,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她的思绪又烦乱起来,有意回避一下这两位热心的乡下人,脸一转,把目光投向了茫茫的车窗外。
列车隆隆地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