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不知不觉升上了中天,空气闷热起来。
一群蚊子围着汪青山不停地嗡嗡叫着,不时叮咬一口,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去拍打蚊子。他打住一个蚊子,骂道:“我本来就够瘦的,你还来叮我一口——这不是欺负人吗!”“汪师傅,”黄春雁正在往笔记本上记着数据,忍不住地笑笑说:“跟你在一块干活不觉累不说,时间过得也快!”她仰脸看了看高悬头顶的烈日,“过去,我们下乡那时,就觉得太阳走的太慢,时间也太慢,心里想,天还不快黑,可现在工作起来,就怕时间不够用……”
“这是真话,”汪青山望着远方彭大诚,按照他的手势,双手扶正测杆,然后说:“那时知青中就数陈文魁时间抓得紧,一天到晚的忙来忙去不着闲,为了选品种,东北地区的主要县城他都跑遍了,光鞋就磨破了八双。”“是啊,这些我们都知道。”黄春雁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上的汗水,问汪青山:“大叔,你说都这季节了,这天气怎么还这么燥热呢?”
汪青山瞧瞧有些偏西的太阳,说:“这样的天气在咱北大荒是常有的事,不过今天有些反常,闷热得让人喘不上来气儿——这天说翻脸就翻脸,我看咱们赶紧往回走!”他说着急忙向彭大诚打手势,让他往回来。彭大诚也察觉出不对劲儿,抬头一望,就见浓黑的云团从西北方向压过来,远处已是阴暗一片,惊得他连忙收拾起东西,撒腿就向江边跑去,边跑边喊:“快跑,快上船……”
“黄老师,你先走。”汪青山急忙催促黄春雁快走,他也收拾好测量仪器,随后撵了上去。等三人赶到江边,上了小木船。彭大诚瞧了瞧远天的浓云,笑着说:“要是再耽搁一会儿,黑云压来,我们怕是过不江了。”
“还笑呢,看那黑云多吓人哪!”黄春雁后怕地望着那滚滚而来的云团。“都别说话,快把救生圈套在身上,浪——眼瞧着就上来了。”汪青山说着,神情专注地观察着江面,奋力划着船桨,小木船在风浪中摇晃着,破浪前行。
彭大诚和黄春雁还是像来时一样,对坐着,但两人都把用汽车轮胎做成的救生圈,套在了身上,身体随着小船的摇晃而摇晃着。三人都保持着沉默,小船很快就驶过了江心,向彼岸逼近。
“今天的收获太大了,我们不仅深入到了荒原的腹地,还收集了不少数据,这样,我们再多来两次就能了解全面情况了。”彭大诚松了一口气,他说着望着滔滔江水,心潮起伏,激动地接着说:“我们的国家号称是个农业大国,却又是一个拥有十亿人口的缺粮大国,每年都要进口大量粮食,特别是遇上像六十年代那样的自然灾害,就有不可想象的恐怖了。组织上这样相信我们,希望我们能够大面积地推广水稻增产技术,再攀‘超级水稻’的高峰,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做出新的贡献——机会难得呀!”“是啊,”黄春雁也有些动情地说:“这才刚刚开始,我们任重道远啊。”
“春雁,”彭大诚仍然沉浸在兴奋之中,他扭过脸,凝重地注视着黄春雁:“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农场党委征得省农科院的同意,已经正式研究决定,由你来担任科研站站长,我向你表示祝贺!”“谢谢!”黄春雁激动得含泪向彭大诚点点头。
“那——”汪青山一边不停地划着桨,一边接话说:“我就第一个喊声黄站长了,算是剪彩吧!”“谢谢!”黄春雁感激地说完,又说:“等农场领导找我谈话,正式宣布时,我就提出要求——再选配几名大学生。”
“黄站长,”汪青山笑着说:“你不闲我老,就算我一个。”彭大诚接话说:“你不光是算一个,场领导同时也研究决定,让你给春雁做助手,当副站长呢!”“彭老师,黄站长,”汪青山激动了,不知说啥是好:“谢谢,谢谢组织上对我的关心和信任。我这一辈子苦思梦想,总算见到天日了。今天晚上到我家,我请客怎么样?”
“不行啊,”彭大诚笑笑说:“文魁父母要把我姐夫接家去了,今晚想意思意思,我们都得参加。”“真是不是冤家不对头啊,你说老徐和文魁这对老冤家能处得来吗?”汪青山还想说什么,就见小船摇晃得厉害,他惊叫一声,“不好,起风了。”三人猛一抬头,顿时惊愕了,那浓浓的黑云像千万匹野马,肆无忌惮地奔涌过来。汪青山忙把紧双桨,用力向前划着,不停地喊:“你们坐好,把住横杆……”
“汪师傅,”黄春雁死死抓着横杆:“我头有一些晕。”彭大诚尽量坐稳,不让身体随着小船摇晃,他大声说:“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要到了。”话音未落,一阵大风掀起一片巨浪,涌起的浪花几乎要淹没了整条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