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北大荒的冬天那么残暴,冰冻三尺不说,还把山河冻死,把树冻僵,又用它那铺天盖地的雪花把大地贪婪地裹上,容不得一点别的颜色显露人间。但到了春天,它的季节与江南水乡的春天又没有什么两样,仿佛经过了寒冬的考验,更温馨宜人,阳光是这样的融融,和风是这样的煦煦,细雨就像蚕丝一样的轻柔而缠绵。
今年春天的气候却有点反常,回暖比往年晚,去冬雪大,加上春雨连绵,白桦树林周边的那块一百多垧耕地被泡在了水里。好在去年秋天一收镰,杨金环力排徐亮的劝阻,动员全队所有的人力和机力,修路,架桥,打井,挖渠,打田埂……在上冻前把这块十年九涝的洼地改造成了水田,现在只等田泡好后,就平地,撒上水稻种子了。
一连几天的好天气,使气温回暖,大地波光粼粼,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芬芳。杨金环和李宝进带着几个管理人员沿着田间路,在地号里转了一上午,然后她和众人来到了白桦林。“咱们先坐下,等一会儿李队长。”杨金环坐下,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走着的李宝进,大声说:“宝进,你腿不好,别着急,慢慢走。”
“杨书记,”李宝进见杨金环喊他,就跛着一条残腿紧跑了两步,赶上来,一屁股坐在了杨金环的身边,笑着说:“杨书记,别看你是个女同志,连我这个正当年的壮汉都没法和你比,咱们在地里耙驰了一上午,我看你还不觉着累,走起路还是像带着风似的,我可累得跟不上了。”李宝进说着,拍了一下大腿,“真成了瘸腿少尉——杆稀了。”他说完带头笑了,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李宝进的腿是那年跟着徐亮参加水利大会战时,被炸药崩起来的冻土块砸折的,住了两个多月的院,腿是保住了,可成了残疾人,走路一拐一拐的。知青开始返城时,他也想返城,但父母都不在了,回去也没什么奔头,不如在北大荒当他的副连长好。于是,他就和兰子留了下来,并结了婚。前年杜金生被抓起来以后,徐亮也被撤了职,由杨金环接任,后来体制有了改变,又来了一个新场长。杨金环上任时就提了一个条件,就是让李宝进和她搭班子,担任队长。这样,李宝进也常自嘲自己是“瘸腿少尉”。
“宝进,”杨金环笑着问:“我给你的偏方管用吗?”“大姐,”李宝进捶着残腿说:“得回你那个偏方了,要不,这个春天雨天这么多,我遭老罪了,为这,兰子还特意嘱咐我,让我跟着你好好干呢。”
“那也不能干起工作来不要命啊。”杨金环说着,指了指身边的管理人员,“以后跑跑颠颠的活你们都包了,队长让你们怎么干你们照办就是了。”“行!行!杨书记。”练习生陈向东和统计王小子,都是前年考上了高中没有去念,赶上知青返城,队里缺少有文化的年轻人时,回来参加工作的,他们都很爽快地答应着。
“队长,”机务副队长老刘接话说:“你以后下地号,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当司机。”“我看行。”杨金环笑着说完,站起来,“咱们转了一圈儿,发现的问题还真不少。”她指着白桦林四周白亮亮的稻田地说:“这几天我就犯愁,今年一下新扩增了这么大面积的水田,要想把稻种都播在高产期,这人力可就成了大问题了。”
杨金环瞧了一眼众人,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就接着说:“再有,由于今年头一次种这么多水稻,没有经验,库里的农药备得也不足。如果人都上来了,为了赶农时,我们就来不及搞播前封闭灭草,到那时,苗还没有出来,草就起来了,再赶上个连雨天,地就得荒,我们就白忙活了……”“谁说不是呢?”李宝进接话说:“这几天,我也愁得睡不着觉,一直琢磨,我想,当前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招集上来人……,农时不等人啊。我打算……”
“宝进,”杨金环听完李宝进的想法,寻思了一会儿,说:“那咱俩就分一下工,我去外边雇人,组织人力……你负责农药化肥的筹备……”“杨书记,”还没等杨金环把话说完,李宝进就抢话说:“还是让我去外面招人吧,附近的乡镇,我比你熟……再说……再说徐指导员,你不在家,我说多了,他还不得把我给吃喽……”
“这个老徐呀!让他当个保管,就是不死心,还想着像杜金生一手遮天时那样胡干。”杨金环一听,心里就有了数,说:“也好,就这么定了。”她看到稻田里干活的人们开始往家走了,手一挥,“走!我们边走边唠。”
北大荒春天里的阳光,有时像盛夏里的一样炽热,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野花呀野草啊,尖尖的绿叶悄悄地拱破了地表皮,身后的那片白桦林泛着一种光亮,嫩叶早已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