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惹尘埃”,根生不明白,若是无尘埃,玄空为何天天要他拂扫。
不过根生现在很轻松,他不必再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玄空现在不再给根生讲佛念经,玄空曾经以为根生可造,但事实证明玄空错了。
根生是一个愚钝麻木的孩子,慧根全无,冥顽不化,玄空终于放弃了指导根生学佛的努力。
玄空也许不应该放弃。佛本不承认世上有顽劣不可教化之人,佛既如此,玄空怎能轻易放弃。但是佛教又说,佛是人而不是神。佛且是人,那么玄空也只能是一个平常的人。有人曾经作过比喻,如果佛教是一所学校,那么佛就是校长,菩萨则是教员,那么像玄空这样的学佛之人,就是一名学员罢了,一名正在学习的学员,本不能指望他有很高的境界,所以玄空对于愚钝麻木的根生放弃努力也属正常。
玄空放弃了努力,他并没有赶根生走,根生虽然学佛无望,但做做下手还是很好的,根生很勤快,玄空就留根生下来做一个小庙祝,庙祝又可称作香火。杨湾一带的老百姓管庙祝叫俗和尚。因为根生年纪小,木讷老实,杨湾镇上也有人叫他小和尚。
对于各种称呼根生并不在乎。他在庙里拂灰扫地,挑水煮饭,能吃饭,夜里睡觉有床,还有一条被子。根生有时候也想想从前在家里的情形以及他和爹娘弟妹失散的情形,根生既没有悲伤的感受,也没有什么欢乐的回忆,根生只是偶而地想一想而已,那一切对于根生来说正在渐渐地淡去。根生在他小的时候似乎应该生过一场病,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种对脑子有影响的病,但根生自己不知道,除非以后找到根生的爹娘才能证实。但根生的爹娘是找不到的,至少在这个故事里。
当然,本来也没有必要证实什么。
已经说过故事开始的时候,根生正在掸拂菩萨身上的尘埃,这时候杨雄走了进来。
杨雄那时候大家叫他杨队长,至于杨队长究竟是武工队长,还是游击队长,或者是除奸队长,或别的什么队长,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杨雄是杨队长,这就够了。
杨队长那时候腰间束着皮带,两把带枪套的驳壳枪交叉着斜挎左右两侧,走路的时候,由于髋关节的震动,驳壳枪也有些震动,但杨队长并不在乎。
杨队长常常带着他的通讯员小刘到杨湾来,他若是从西北方向来,便会经过莲花庙,他总要进来看看,叫一声玄空师父,再叫一声根生兄弟,说几句话再走。杨队长很会联系群众,杨队长他懂得群众是水、他是鱼的道理。所以玄空师父曾经说杨队长是“宅心仁厚”。
根生看杨队长的时候,总觉得杨队长好像是一个先生,根生从来没有见过先生,学堂的先生和私塾的先生根生都没有见过,杨湾镇上是有小学堂的,里面有不少先生,可是根生没有见过,根生既然没有见过先生,根生怎么会觉得杨队长像先生?这有些奇怪。
其实杨队长并不是先生。杨队长从前没有做过先生,以后也不会做先生,杨队长从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起就背着枪,他以后好多年仍然背着枪。杨队长好像生来就是这样。
从杨队长的外表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职业标志,杨队长如果换一件农民的衣服,不带驳壳枪,再拿一把锄头,杨队长就是一个南方乡下的农民。
根生所以认为杨队长是先生,这里边有一个小小的原因,根生在第一次见到杨队长的时候,他听玄空师父说:“杨先生来了。”
就这样。
根生不明白“先生”是一种统称,这又一次证明了根生的愚钝麻木。
从前杨队长来,摸摸根生的头,再从衣袋里掏出些吃的像芝麻糖什么给根生,小刘就在一边笑,小刘只比根生大两三岁,却已经是一个大人样子了。小刘也有枪,但小刘笑起来还是个孩子,如果小刘笑,根生也会笑笑。
也有的时候杨队长和小刘就住在庙里,倘若在夏秋季节,傍晚的时候小刘就带根生去捉田鸡钓黄鳝。在这样的时候,根生叫小刘“刘哥”,小刘就笑。在南方杨湾这一带,不兴这种叫法,小刘说:“根生平时你怎么不说话?”
根生说:“我说不好。”
小刘又笑,说:“你这个小孩,笑死人了。”
根生就跟着笑。
小刘又说:“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去打仗?”
根生想了想,他说:“我不去,我怕,我不敢打枪。”
小刘并不笑话根生胆小,只是叹口气说:“开始的时候我也很怕,后来就习惯了,杨队长总是带着我。”
然后他们把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