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对所谓“三面红旗”,对所谓“四清运动”等等,也在大反思中或予平反,或予改正。就连在“文革”中遭到“大批判”的瞿秋白的《多余的话》,也得到了重新评价。
我步入不惑之年,真的也不惑起来。我越“界”了。我开始越出雷池。最初,我为深受“文革”之害的北京大学副校长、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我的老师傅鹰教授写了报告文学《敢说真话的人》,迅即被《新华文摘》一九八〇年第五期全文转载。
一九七九年四月,傅聪悄然回到上海,引起我的关注。这位有着“叛国者”名声的钢琴家,其实是一位真挚的爱国者。我的笔伸向这位在当时非常敏感的“禁区”人物。有关方面告诫,关于傅聪的报道是严加控制的,就连他归来的报道写多少字,登在什么报的第几版,都有规定。自然,我为他写洋洋数万言的报告文学,是绝无发表机会的。我以他为模特儿,写的小说《爱国的“叛国者”》,倒是顺利地在一九八〇年八月完成,一九八一年第二期《福建文学》以头条刊出。不久又被改成电影剧本《飘零者》,发表于一九八二年第四期《芙蓉》。上海《萌芽》杂志编辑赵丽宏一看小说,便知道我写的是傅聪,约我为傅聪写报告文学。一九八三年九月,我终于在北京写出此文,赵丽宏当即带回上海,定于一九八三年十二期推出。《报告文学选刊》随即全文转载,许多家报刊也予转载。
紧接着,我写了傅聪之父傅雷和傅聪之弟傅敏。《傅雷之死》这篇报告文学原在上海一家刊物已排好清样,却又遭磨难,后改由北京《报告文学》杂志头条发出,被《历史在这里沉思》等书收入,我的表妹甚至在华盛顿街头也看到当地报纸转载,给我寄来剪报。此文获《报告文学》杂志第二届优秀报告文学奖。我为傅敏所写的《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在《北京文学》刊出后,也是纷纷转载,并获一九八五年度“北京文学奖”。
这样,我写出了《傅雷一家》一书。傅氏父子的乖戾命运,使我注意起“反右派”与“文革”之间的联系:一九五七年傅雷被错划为“右派”,导致傅聪在一九五八年出走英国;傅聪的出走,又反过来导致傅雷夫妇在“文革”中双双自缢,导致傅敏两度自杀(未果)。
我写了“文革重灾户”——傅雷一家之后,又转向在当时更为敏感的“文革重灾户”——马思聪一家。马思聪在“文革”中所受非人凌辱,是中国知识分子遭受极“左”路线迫害的缩影。可是,马思聪冤案迟迟不能平反,他的头上依然戴着“叛国犯”的帽子,处于禁区之中。我同情他的命运,却无法发表关于他的报告文学。直至一九八五年初公安部为他平反,这年五月《文汇月刊》推出我的五万字报告文学《思乡曲》,写出马思聪爱与泪的一生。此后,我又为他写了二十万字的长篇文学传记《苦难的音符》,由《人民文学》杂志选载,并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与香港出版社同时印刷。
我不断地以我的笔,写蒙受极“左”路线苦难的中国知识分子。为“胡风分子”路翎,为“大右派”章伯钧、罗隆基、王造进、葛佩琦、彭文应、庞薰栗,为“文革”中的“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陆平、贺绿汀、陶勇、常溪萍……我写下一篇又一篇报告文学。我称我的笔是带泪的笔。
一九八六年十月十一日《文艺报》发表吴国光的《知识的悲剧与知识分子的颂歌——评叶永烈的一组报告文选》一文,指出:“中国的知识分子;这是一个灾难沉重的民族中灾难特别沉重的一部分。这两点,都在极‘左’路线及其产物‘文化大革命’中得到了尤其有力的证实。对第一点的证实是悲剧,对第二点的证实是颂歌。叶永烈选择了一个富有文学味的角度,记录下了这两点,他也就记录下了一个时代的悲剧与一个民族的颂歌。”
我出版了一本又一本报告文学选。我从科学转向文学,转向于“文革”的探索。我不再是过去“不问政治”的我。我的笔变得锋芒毕露,指点那为害甚深的极左路线。但是,我不再满足于零散的揭露,转向整体、系统的反思。于是,我制定了那一期又一期“系统工程”计划。
以档案馆与图书馆为两翼
在创作之路上,我开始了艰难的长途跋涉。
最初,我是从两本书中得到启示的。
一是当时陆陆续续读到巴金的《随想录》。巴老对于“文革”的深刻、尖锐的鞭笞,给了我以思想上的震撼。他说:“张春桥、姚文元青云直上的道路我看得清清楚楚。路并不曲折,他们也走得很顺利,因为他们是踏着奴仆们的身体上去的。我就是奴仆中的一个,我今天还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