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很给蒋天时面子,他手里股权有限,他自己在毛鱼镇的好多亲朋好友都缠着他要入股,但他还是大包大揽替蒋天时解决了难题。接下来,大家就安心地等着拿回报了。
其实是拿不到回报的,不仅回报,也本钱也没有了。有人设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骗局,空头承诺高回报,轻易地卷走了这些钱。但既然连顾老板都会中计,就别说蒋天时和他的大小舅子这些智商不高的平头老百姓了。
接下来就是漫漫的讨债路,几乎比万里长征还长。讨债的人看不到路的尽头,欠债的人也一样看不到尽头。
到底是何人荣的堂兄骗了钱,还是别人骗了何人荣的堂兄,或者还有其他的骗子和其他什么内幕,这都不重要了,要命的是蒋天时不仅和何人荣一样,把自己的老本都拼出去的,还连累了一大堆亲戚朋友,更要命的是,他连累了顾老板。顾老板虽然是老板,比他们有钱,但是有钱人似乎又永远是没钱的。有时候,蒋天时甚至觉得有钱人比没钱更没钱。他们从来都不会说自己的钱够花了,他们永远都在资金紧张的压迫中,一辈子都解放不出来。
顾老板应该绑架何人荣的堂兄,或者绑架何人荣。可是顾老板不认得何人荣的堂兄,也不认得何人荣,他连何人荣的面也没见过,他只知道自己的钱是从蒋天时的手里滑走的。
这样说起来,顾老板绑架蒋天时也没有错。
蒋天时的头脑渐渐清了些,他觉得自己应该跟顾老板说明一下情况,他甚至可以带着顾老板去找何人荣,这不算出卖朋友,要说出卖,也是何人荣先出卖他的。
蒋天时想到要给顾老板打电话,才重新想起了自己的手机,他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同乡看了看他,说,你别找了,手机不会还给你的。
那是当然的,他们不可能让他跟外界联系,更不能让他通过手机去报警。蒋天时下意识地朝窗外探望,同乡说,你不用看,看了也没用。蒋天时说,那我们吃饭怎么办?同乡说,这个不用你担心,有人会给我们送过来。蒋天时又说,你晚上睡着了不怕我逃走吗?难道你一夜到天亮都不睡吗?同乡说,你逃得出这个房间也逃不出这个宾馆,就算你逃得出这个宾馆,就算你能够逃到天涯海角,你也逃不出我们老大的手掌心。蒋天时说,我就知道,不止你一个人在看我。同乡说,这也不能证明你聪明。
蒋天时摘下自己的手表,塞给同乡,同乡接过去看了看,说,别说这种蹩脚货,你就是给我劳力士,我也不会给你传消息的。蒋天时说,我只是想请你跟我老婆孩子说一声,她们打不通我的电话,再打到何人荣那里,何人荣说没见到我,他们会着急,他们会报警的,我也是为你们好,报了警就麻烦大了。同乡朝他笑了笑,说,我们麻烦大了,你就不麻烦了,不是正好吗?蒋天时气得扑扑地吐了几口气,把背对着同乡,不再跟他说话了。同乡却是好脾气,笑眯眯地绕到他面前,对他说,你别担心老婆孩子了,他们明天就会知道你被绑架了。蒋天时说,为什么要到明天才告诉她们?话一说出口,他就知道同乡要说什么了,果然,同乡说,我们老大说了,得让她们先惊吓一晚上。
第二天上午老婆就被带来了,见了蒋天时,倒没有哭,因为她的眼泪昨天晚上已经哭干了,这时候她只是红肿着眼睛,有一点哭的样子,但已经哭不出来了。她愤愤地跟蒋天诉说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担惊受怕,怎么一夜未眠,怎么打爆了电话,说得口角尽是白沫。蒋天时赶紧止住她说,人你已经见到了,也没有死,也没有伤,先别说其他了,得赶紧想办法。老婆立刻瞪着血红的眼睛说,想办法?你叫我想办法?蒋天时说,我也愿意想办法,可我被关在里边,怎么想办法?又问,女儿知道我的事情吗?老婆说,知道了,我叫她一起来看你,可是她不肯,说丢死人了。蒋天时说,真没良心,辛辛苦苦白养了一头白眼狼。老婆说,你还骂别人,你怎么不骂骂你自己,你一个大男人不说照顾我们娘儿俩,却要我们替你去还钱。蒋天时说,怎么是替我还钱,当初我要是不去找何人荣,还不被你们给逼死?老婆不吭声了,气虎虎地板着脸,大家就僵着了。最后还是同乡出来给他们夫妻圆场,说,别生气,别生气,有事情好好商量。蒋天时气得朝他直瞪眼,同乡也不在乎,仍然对他笑眯眯的。
蒋天时的老婆就这样空空地来了,又空空地走了。她不会去报警,因为同乡对她说,我们老大说了,你要是报警,我们也不会要蒋老师的人头,也不要他的一条胳膊,因为他到底是蒋老师,但是两根手指头是一定要拿走的,而且,是右手,这是规矩。如果我们不拿走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