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两根手指头,我们就会失去信用,人家说会说我们不讲诚信,我们老大就再也接不到活了,会砸掉我们的饭碗的。
老婆战战兢兢地看了看蒋天时的手指,哆哆嗦嗦地走了。蒋天时本来指望老婆来了能够出现转机,现在转机随着老婆的离去也远离了他。
蒋天时只有靠自己了。他开始观察周围的地形,看看有没有逃走的可能,有一次同乡睡着了,还打着呼噜,蒋天时试探地唱了一句“为什么恨天怨地颊带惆怅所为哪桩”,他没醒,蒋天时以为是时机了,悄悄溜到门口,可还没有开门,同乡就醒了,接着唱道:“并非哀家颊带惆怅,都是为我朝中不得安康。”拉住了蒋天时的脚步。同乡本来并不懂京戏,但和蒋天时一起呆了两天,蒋天时不说话的时候,总是唱这几句,同乡听也听会了,跟蒋天时说,你怎么翻来覆去这几句,再来几句新的吧。
过了一天,同乡来了一个同伙,不客气地对蒋天时说,我们老大说了,顾老板关照,你要是再想逃,就绑你的女儿。同乡的同伙说话的时候,同乡仍然朝着蒋天时笑眯眯的。蒋天时想,好你个笑面虎,当面做好人,背后告恶状。但他不知道同乡是什么时候告的状,他几乎与他寸步不离,他从没看见他打电话,他也没有手机,难道深更半夜溜到外面去,在总台打的,还是他明明有手机,却不告诉他?蒋天时说,你也太凶险了,我被你卖了都不知道。同乡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凶险,我也没想卖你,我只是看住你。
为了保护女儿,蒋天时只得打消逃走的念头,但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开始在宾馆里物色对象,在走廊上他看到任何人都朝他们嗔着脸笑,或者唱几句京戏,但是大部分人看到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朝他们笑,朝他们唱戏,都赶紧溜走。有一次蒋天时追上一个人,硬要跟他说话,蒋天时说,我说出来你别吓一跳啊,我被人绑架了。这个人说,说白了吧,你想骗我什么?可我穷光蛋一个,钱都交了旅馆押金,剩下的只够吃几天饭,你要骗我,除非把我这个人骗去卖了。说着就扬长而去了。蒋天时闷了半天,又挡住一个人说,你知道我是谁?这个人警惕地说,我还不知道我自己是谁呢。蒋天时又碰了钉子,但他百折不挠,最后终于给他钓上了一个人,这个人看蒋天时朝他笑,他也笑了笑,说,蒋老师,你也来了?蒋天时反被他吓了一大跳,说,你认得我?你是谁?这个人说,蒋老师,我是你的学生,你以前教过我。蒋天时一把抓住了学生的手,不料学生却朝他身后指了指,蒋天时回头一看,竟有两个警察过来了。警察直逼逼地走到蒋天时跟前说,蒋天时,你被绑架了?蒋天时愣了愣,刚想张嘴喊救命,就看到同乡站在警察背后先是朝着他的脸笑,然后又朝着他的手指笑,蒋天时被他笑醒了,赶紧说,谁说的,谁说的,谁说我被绑架了?警察说,是你女儿报的案。蒋天时说,小孩子乱说,你们也信?警察说,绑架也能乱说?绑架是什么你不知道吗?蒋天时说,我知道,我知道,绑架是犯罪,但是这里没有人犯罪——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从身上掏出身份证,说,警察同志你看,我是自己登记住宿的,没有人逼我来住宿。一个警察接过身份证到要总台去查,另一个警察说,不用查,肯定是的。他又对蒋天时说,你们玩这一套,玩出套路来了。蒋天时嘴上不能说什么,心里直叫冤,怎么是我们玩这一套,警察竟然把他和绑架他的人归成一伙了。这个聪明的警察又说,蒋老师,我认得你,你在西渚镇小学当老师,怎么会跑到县城的宾馆住下来?另一个警察还笑了笑说,是包了二奶还是钱多得没处花呀?蒋天时就看着他们的脸色,顺着他们的口气说,我跟老婆吵架了,出来散散心,正好县里有个业余京戏培训班,我就来参加了。警察说,你还会唱京戏?蒋天时说,我会,不信我唱给你们听——他就唱了一句“为什么恨天怨地颊带惆怅所为哪桩”,警察没听懂,蒋天时又说,我再唱:“事到头来想一想,谁是忠良哪个是奸党”,这回警察懂了,一个说,你唱的是样板戏?哪一出?另一个说,你什么意思,你说谁是奸党?蒋天时说,警察同志,我没瞎说吧,我是来参加京戏培训班的。两个警察不再说话,他们只是对视了一眼。蒋天时看得出他们的眼色,他们是希望他这样回答的,他的回答很中他们的意。
警察闹腾了一番,走了。即使他们认定蒋天时是被绑架的,他们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当事人自己都不肯承认,他们还能怎么办?警察走出去的时候,同乡对蒋天时说,蒋老师,你看看,幸亏拿了你的身份证登记住宿吧。蒋天时看了看右手的两根手指,心里一寒,憋着嗓子唱了起来:“太师爷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