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一撩拨,她立刻就开了牙钳,说,我做了,我做了,昨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上中班,上午在家睡觉,电话就响了,经理打来喊我,说我迟到了,我说我上中班,早着呢,经理说你搞错了,你是早班,我一急,就跳起来穿衣服,可衣服的扣子怎么扣都扣不上,我又急,想打电话给经理说明情况,可电话怎么也拨不出去,电话上的键又小又密,我的手指根本就按不到键,我急得呀——她停了下来。小莫说,后来呢?蒋梦玲说,后来我就记不得了。大家笑,蒋梦玲也笑了笑,拿了材料就走了,姚一晃看着蒋梦玲的身影消息在玻璃门外面,心里有什么东西一沉一浮的,忽然就对小莫说,小莫,中秋快到了,我想买点月饼送人。小莫朝他看看,耸了耸肩,说,买月饼?你不要送给我啊,我家没人吃月饼。姚一晃说,我不是送给你,我送给农民工。他简单地说了说去年中秋看到农民拣月饼时的感想,小莫张大了嘴,无声地笑了笑,就不再理睬他,埋头做自己的工作了。姚一晃也觉得自己有点无事生非,就把那个死灰复燃的念头又搁浅了。
晚上姚一晃在家看电视,小莫却来了,还带着他的女朋友白炎,白炎在电视台做新闻,小莫一进来就对姚一晃说,帮帮忙,帮帮忙。姚一晃说,帮什么忙?小莫说,你买月饼送人,白炎就有新闻做了。原来小莫和白炎吃晚饭的时候聊起了中秋和月饼的话题,白炎没情绪,说,你还说中秋月饼呢,别惹我了,正烦呢,中秋年年过,月饼年年吃,该夸的早夸过了,该骂的也都骂遍了,角角落落都搜寻过了,实在找不到什么新花样了,可头儿还要我们拿创意、拿创意,要过得新,要吃得奇,都是平常日子,哪来那么多新奇,你说难不难吧?小莫说,嘿嘿,我那儿有个哥们,想买月饼送农民工呢。这话一说,白炎“蹬”地站了起来,饭也不吃了,押着小莫就来了。
姚一晃本来只是想了却自己的一点点心愿,并不想惊动别人,更不愿意惊动别人,可现在到了白炎手里,一切就由不得姚一晃作主了,接下来事情发展更是令姚一晃应接不暇。先是电视台免费给姚一晃做了广告,报纸也紧紧跟上,晚报记者来找姚一晃做采访,姚一晃说,不要采访我,这不是我的事情,这是电视台的事情。他这样说,真令记者感动,现在的人,都想借机炒作自己,不是自己的事情还硬往自己身上拉,难得有姚一晃这样的,体恤弱势群体自己又如此低调,记者一感动,文章就写得好,更令这一日的晚报洛阳纸贵,销路好得不得了。不少人第二天还回头来买昨天的晚报,搞得卖报纸的人也莫名其妙,反过来问买报纸的人,昨天晚报上有什么?买报纸的人也不知道有什么,只知道大家在抢头一天的晚报,所以他说,你是卖报纸的,你倒反过来问我?卖报纸的人也不服气,说,卖报纸的人又不看报纸,你们买报纸的人才看报纸,当然是你们知道我们不知道啦。买报纸的人因为没有买到隔夜的晚报,心里正窝气,说,你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把报纸都藏起来了吧。卖报纸的情急之下,想起邻居老张昨天买过晚报,急急锁了报亭,跑到老张那里问老张要晚报,老张说,晚报给小王拿走了,又说,晚报上有什么?卖报纸的说,我不知道晚报上有什么。老张就不高兴了,说,不知道有什么你还急吼吼地来找晚报。弄得大家又不高兴,卖报纸的和老张一起又追到小王那里,再追到小王的老丈人那里,几经周折,最后终于追到了那张晚报,仔细翻来翻去地查,开始大家的意见并不一致,有的认为是那条有关拆迁新政的消息,有的说是实行义务教育的事,还有一个人从一条看似简单的凶杀案中发现了背后的重大阴谋,大家辩来辩去,都觉得自己的看法正确,都认为自己判断的内容是最重要的,但是最后你排除我,我排除你,所有的被认为是重要的内容都被排除了,只剩下一个叫姚一晃的人中秋节要自己掏钱给农民工买月饼吃,这篇文章里还有具体的时间地点和发放办法。卖报纸的人到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说,原来是领月饼。大家则议论说,月饼虽没什么稀罕,也不好吃,可这事情蛮新鲜,要去看个究竟。
日子定在农历的八月十四,原先时间是放在白天,上午或下午,但还是白炎有经验,考虑比较周全,她说白天农民工都在干活,恐怕不可能专门请了假过来拿月饼,就改成下晚七点。电视台和报纸为了谁来张罗操办还闹了一点小意见,最后商定由两家合办,现场既不在电视台门口也不在报社门口,就放在市中心广场,拉了横幅,贴了标语,写着,××电视台××报社联合举办姚一晃中秋送月饼活动。这中间其实还发生了一些意见不一的事情,比如姚一晃要买散装月饼,两家媒体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