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睡在摇篮里呢。
但罗建林还是没有从翻凳上起身,他似乎还是想再停留一下,似乎还没有急着进去睡觉养神,他觉得心口有些闷,又觉得自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有什么可等待的呢?除了那两个与他素不相识的农民工,两个一错再错的农民工。
罗建林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这两个人不会就此太平的,对他们来说,普通车厢也是不普通的,又有谁知道他们会在普通车厢里闹出什么不普通的事情来呢?这时候,就像是为了印证罗建林的先见之明,豪华车厢的一头传来一阵低低哀哀的声音:老大,老大——老大你在哪里啊?
罗建林就知道,两个讨债鬼又有麻烦了。
麻烦还不小,老大不见了。老二在火车上窜来窜去,头都转晕了,也没有找到他。老二开始还是低低哀哀地叫喊,一看到罗建林,老二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对罗建林说,我老大、我老大,没有了——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好像罗建林是他的亲人,是他的爹,是他的哥,是他的老乡,至少,也是一个能够帮助他找到老大的人。
和罗建林同包房的笑眯眯的中年人拉开了包房的门,从里边探出头来说,你老大不会没有的,这个火车总共就这么大——老二抽答抽答地说,火车怎么不大,它太大了,太长了,长得我望不到底,我望不到老大的影子——罗建林和他的同房听他这么说了,一时竟然无以对答。
对罗建林来说,火车就是他出行的一个交通工具,是他熟门熟路、闭着眼睛都能上来下去的地方,可是这老大老二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活了几十年,恐怕都没有见过火车,他们对火车的恐惧,他们对火车的反应,罗建林是理解的,可是老二哭逼逼的声音让他心里很烦,怪谁呢?只能怪你们自己,不好好地把自己的行动计算好,乱跑乱闯,怎么不出事情呢?罗建林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并没有说出来。平时罗建林出门出差,都不随便和别人搭话,倒不是他这个人有多清高,主要怕碰上缠人的人,你一说上了,他就缠住你不停不歇地说,让你不得好好休息。罗建林的行程,从来都是计算好的,他要节省精力,早点入睡,明天顺利办完公务,然后准时回家,他从来不会让别人左右或者影响他对时间的安排,这也是他计算中的一部分内容。
倒是罗建林的那个同房,完全和罗建林一样的心思,他立刻把差不多的话说了出来,老二一听,又哭逼逼地冲着罗建林和他的同房乱叫说,老师,老师,火车,这么长,这么深,它是一个无底洞。
罗建林不是当老师的,但他也没有去纠正老二的叫法。他的同房是个好性子的人,他仍然身子在里,头在外,和颜悦色地安慰老二说,你放心,你老大一定还在火车上的。老二说,老板,我知道你是好心,你知道你是想叫我别难过,可是我要找老大,找不到老大,我是要一直哭下去的。罗建林的同房往后缩了一下,好像要避一避老二的眼泪和鼻涕,现在他只有半个脑袋探在包房外了。他说,你想想,车一直在开,没有停过,你老大能到哪里去,他下不了车,门和窗都是封闭的,想开也开不了,想跳也跳不出去,玻璃是特制的,想砸也砸不碎。老二朝车窗玻璃看了看,又朝挂在车壁上的一把红色小榔头看了看,说,砸不碎吗?罗建林的同房没有回音,他已经缩回了全部的脑袋,门也掩上了,但没有关死,留了一条缝。
列车员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听说丢了一个人,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更没有着急,这样的事,在火车上太多了,她管不过来的。她过来拨了老二一下,说,你都找过了?然后指了指厕所,说,那里呢?
正好有一个乘客站在厕所门口,跟列车员说,这里边到底有没有人?列车员看了看门栓是红的,说,有人。旅客就大声地抱怨起来,说,哇,这个人怎么搞的,就算是拉屎,也用不着这么长时间吧。列车员过去敲厕所的门,门里没有声音,列车员说,喂,里边有人吗?还是没有声音,列车员掏出钥匙打开了从里边锁上的锁,又用手轻轻按了下门边的一个圆圈,门才打开了,大家朝里一探头,老二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老大!是我们老大!
老大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厕所的地上,打着呼噜。列车员把老大推醒了,还没来得及批评他,那乘客已经很气恼地说了,你在里边睡觉啊?你怎么可以在里边睡觉呢,这是厕所呀!老二又朝厕所里看了看,说,这个厕所好大啊,这么干净,像城里的咖啡厅。列车员无聊地哼了一声,懒得理他。老二又看了看厕所墙上的字,兴奋地说,哎嘿,这是残疾人厕所哎。列车员又厌烦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