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开会时就说过，像他们这一级的干部，也就那么回事……。李淑霞似乎看出来一点啥，又对她说，小霞，去年雄华来看我们，我也对他说了这个话，人强不过命。他没有再上一个台阶，是有些遗憾，不过也可以了，人要知足。俗话说，爬得高，跌得重。我和你爸一辈子管监狱，要说啥子见得多？就是那些“落马”的官儿见得多。进来之前，哪个都是趾高气扬的，进来之后，哪个都退了神光，跟龟孙子没啥区别。都是不知足害的。再说，男人的官当大了，对女人也未必是好事。

曲英霞还是没有回答母亲的话，京城跟地方上完全是两回事。不过，母亲一辈子虽然只是在一个偏远地方当一个芝麻大点的官，官场上的事却比自己看得明白。她只是轻轻地点点头，算是感谢母亲的关切。

想到这些，曲英霞把身子更舒适地往温水中一沉，享受那一份温润柔滑。往江边望去，一江春水向东流。她已经听出母亲最后那句话的弦外音，不禁想到在大学时，一些曾被批判的老影片再度公开上演，她和姜雄华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就是《一江春水向东流》。动情处，场中有不少哭泣声，暗色中，她伏在他的身上哭得唏哩哗啦的。他没有劝阻她，只是用手轻抚着她那浑圆的肩头，她当时就感到这个男人不会负自己。

在茶厅里，姜二娃见到了很多年不见的王生安。要不是王荣贵作了介绍，姜二娃已经认不出王生安了，岁月流失，人自然会老，而王生安的模样比岁月还老，显然日子过得并不舒坦。王生安一上来就跟姜二娃攀交情，提到自己的前妻是姜二娃幺叔姜必成的老婆，就是姜二娃的幺婶。接着又说他当年是咋个向着姜二娃说话的。哪晓得姜二娃是连他幺叔都不放在眼头的人，更不用说啥子幺婶了。姜二娃一听这些套近乎的话，立刻不耐烦地说：姓王的，少跟我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要有事，赶紧说事，没事。哪里安逸哪里呆着去！

王生安忙对姜二娃说：“姜董，我已经了解到你们这个温泉也在搬迁范围，我们可以联合起来，找你哥，找地方的移民办公室，一起争取我们的利益。”

姜二娃当年对王生安就没有好感，对他幺叔的婚姻也不看好，对一个几十年没见、没来往、没交情的人，自然不屑理睬，一口拒绝：你爱找哪个找哪个，我不管，该你争取的利益你自己去争取，那是你的事。我也不跟你们联合，我的事我自己处理。

王生安又说了一大篇，姜二娃不为所动，干脆下“逐客令”，一摆手往门外指，王生安只好怏怏而去。

温水浸润着肌肤，曲英霞想着母亲的话，自己再过三年就是五十的人了，皮肤已经不如以前那样细嫩，却还光洁紧致。就连身旁的沈娟也羡慕她，刚才还对她说，霞姐，我都羡慕你，这一生很顺，你看你的皮肤、身材都还这样好。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一生很顺，要说有啥不如意的地方，那就是这些年和丈夫聚少离多。

想到这里，她不禁往旁边的池子望去，丈夫和张济夫还在聊。她晓得这些年，姜雄华的话比原来还少了，赶上在家时来了客人，他也不多说工作上的事，唯有遇到张济夫时，才像打开了话匣子，聊个没完。她向丈夫投去柔情的一瞥，心头希望沙谷电站早日建成，他能早日回到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