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池子里,姜雄华问:“老张,听说你这次回老家是参加了一个考察团,这次又考察啥子?”
姜雄华担心他们又搞啥子名堂,会影响到沙谷电站及金沙江的开发。张济夫回答得很轻松:
“雄华,你是明知故问。我要参加的不会是水力资源考察之类的,更不会是工程建设方面的事,我要参加的,当然是考察金沙江流域的自然生态保护方面的问题。”
“老张,方方面面对金沙江的考察,据我所知,小的不说了,大的就得十多次了。我不反对各界人士的考察,但我觉得考察的目的是为了支持开发,找到保护和开发之间的平衡点。如果不开发,你还考察来考察去干啥?封起来不就完了。我认为不开发,就是画地为牢,自己束缚自己。开发才能解决所有出现的问题,开发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但这种代价是必要的,是值得的。现在有一些专家学者,没有多年的数据和实地调查作支撑,以点代面来下结论,就是属于清谈误事。给你说句实话,我现在很讨厌那些花里胡哨的研讨会、论坛,啥子务虚,全是一些神仙会,真是不着地的云里雾里。”姜雄华话里对时下的一些讨论,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张济夫对他的话并不恼怒,平静地说:现在有人说要有序开发水电,这就是虚的,这些年上马的大水电很多,有序无序,哪个说得清楚?我不反对水电开发,但要克制,少开发。远的不说,说眼前的,在金沙江二千多公里干流上,规划二十多个梯级,平均不到一百公里就出现一个大坝,把金沙江拦腰截断成了一串香肠。你们沙谷水库的尾水基本上就到洛西大坝跟前,金沙江还能有啥子像样的奔流,库水跟死水没啥区别喽。等你们把金沙江都变成一个接一个的水库,我看也就跟这温泉差不多了。这样一来,除了河流本身的巨大改变,对流域地质、生态、物种会产生咋样的影响?短期也许难以看清楚,但长期的影响,很难逆料。雄华,我们都在横断山区的原始森林呆过,那是我们国家为数不多的原始森林了,大规模的工程建设对原始森林、野生动植物及自然景观的破坏能小得了吗?还有对原住民的影响能小得了吗?而且,金沙江不单是金沙江,它的长度占了整个长江的三分之一,其变化对长江的影响巨大。而且对像金沙江这类大江大河的改变,其影响绝不仅是长江流域,会对更大范围内的自然生态产生影响。
姜雄华不愿意继续和张济夫讨论下去,对泡温泉也没兴趣,但陪小曲她们来的,也不好先行离开,就换了一个话题:二娃说得不错,在这种水凼凼里泡没劲。老张,你现在还游泳吗?我现在每天守着金沙江,却没有一点心思游了。
张济夫听他这样说,也摇摇头,唉,我也很少游了。但到了这个地方,我特别怀念年轻时在江边游泳的日子,可惜李轼他们没有来。接着仍按着自己的思绪往下说:过去我们在江边游泳时,还能见到腊子鱼,那年我们在雷县还能品尝到腊子鱼。葛洲坝截流后,这金沙江就见不到腊子鱼了。当时我就说过,中华鲟会过不了这一关,早晚会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二十多年过去了,虽然搞人工增殖放流,但数据表明,野生的是很难找到了,就是人工养殖的中华鲟,能够维持多久,都是一个问号。像一丛、一曲他们还能见到中华鲟吗?恐怕就悬了。
张济夫这话,姜雄华原来就听他说过,认为目前那些拯救中华鲟等鱼类的做法,最终无济于事。过度捕捞等弊病是可以改善的,大坝截断河流,改变了鱼类原有的生存环境,是不可逆的。没有自然状态下一定的鱼类数量,维持一个野生种群是办不到的。当时姜雄华就反驳,中华鲟的厄运并非完全是大坝之过。猎户老马早就说过见不到老虎了,那是在伐木队伍进森林以前的事。这中华鲟也是同样的道理。姜雄华还想起,有一次宋积良和他聊这一问题时,宋积良说非常尊重张老师的人品和学识,但不完全同意老师的观点,宋积良说中华鲟能够从恐龙时代活到现在,说明它是不断适应环境而存活下来,在葛洲坝下能出现新的中华鲟产卵场,说明它们也在适应环境新的变化,至于以后的事只能让事实来证明。按年代上讲,在金沙江、长江形成之前,中华鲟就存在了,说明这中华鲟也不必一定要依赖金沙江。至于那些地球上再无金沙江的噱头言论,更是无稽之谈,不必理会。
想到这里,姜雄华说:老张,我同意你的一些观点,对自然不要竭泽而渔,要有节制。其实人类对自然的改变,与自然自身的变化相比,是微不足道的。像这金沙江每年的洪水、或几十年、上百年一遇的大洪水,都是自然自身的原因造成的,不是开发造成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