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宓倏地从长榻上站起,压着嗓音声线绷的紧紧的,“滁州天干物燥,死牢年久失修,走水也是情理之中。”
“长生临去前抓着将军的手,说——”
杜宓想也未想就打断了肴青的话,“人之将死胡言乱语,一个小厮的话而已,你们大可不用上心。”她语速极快的说着,“沈家通敌卖国一案已结案了,就等着贵主将卷宗上交等判刑,左右也是死刑。姐夫如今成了将军,若是被上面知晓还在追查贵主亲自结案的案件,定会惹来祸端。”
肴青定定的看了她一眼。
将她想要遮掩的惊慌一览无余。
他缓缓一笑,“你曾在沈家住过几日,我只是想着将这事告诉你。”
肴青是个温柔的人,但亦是个笑面虎,杜宓一个门外汉如何能窥探得了他的心思?
杜宓对他扯了扯嘴角,敷衍的笑了下。
生怕自己露出更多的破绽,再度转开了话题,“等我们带了京城你就回罢,姐夫是个粗人,离了你肯定被军中那些杂事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贵主——贵主待我挺好的,想来入了宫也不会让我吃亏、受委屈。”
“将军安排我此次入京第一要事是替你打点些关系,你在宫中也能自在些,第二则是另有指示。”
杜宓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想着总算在雷点上盘桓了。
听肴青冷不防来一句‘另有指示’,杜宓只觉得头皮发麻、四肢冰凉。
“是、是为什么啊?”
肴青答道:“罪人宋氏临时被捕,滁州作为大周边塞重地,不可一日无将,大皇子怕引起军中人心恐慌,临是指派副将暂代将军一职,待大皇子回京复命后再定夺。”
关于这事杜宓自然知道。
姐夫身处贫寒之户,能当上副将也全靠着他不要命拼来的,家中无人能为他的仕途助力,宫中更无靠山,能当上将军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这事又和肴青上京有何关系?
杜宓有些疑惑的看他。
“小宓随夫人来滁州时还小,怕是不记得了。”肴青口中的夫人便是杜宓的亡去的姐姐,“我家亦是将门,虽比不上宋家,但在京中多少有些名望,此次我回京便是为将军走动走动。”
杜宓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肴青是因何来的滁州。
但听见肴青此次上京的另一层缘由,她倒是彻底松了口气。
打点人脉关系怕是要耗去他不少精力,对沈家一事定会懈怠些。
“肴青。”杜宓忽然珍重的叫了声他的名字。
“嗯?”
“多谢你事事替我姐夫打点,我姐姐曾和我说过,若没有你,怕我姐夫现在还只是个万夫长。”
肴青不料她会说这句话,神情有些微滞。
杜宓说的认真,未曾在意他的神色的变化,“连我任性出走非要入宫,姐夫也是让你入京替我打点,你——你——”她顿了顿,一时半会儿愣是找不到适当的词,你了半响,才憋出下半句话,“真是个好人。”
说完后,杜宓尴尬一笑。
完了,她好像给肴青发了张好人卡。
幸好古人不懂这个梗。
肴青无奈一笑,看着她的眸光略带宠溺。
两人重逢后,说了许久的话,直到杜宓觉得困乏了才准备回房。
肴青大有还要送她到房门口的打算。
杜宓大窘,连忙在肴青出门时制止了他,举起双手需挡在他胸前,“从这儿到我房里不过几步路,我都这么大了,不会连这几步路都迷路的,你快些回去休息罢!”
“我今日看了这商船上的都是些经商的,不少人都带着打手出门,你一个姑娘孤身一人实在不妥。”
杜宓挑眉,收回虚挡在他胸前的手,右腿后退一步,双脚前后分开站立,手掌握拳,肩膀倾斜,拉开架势,“在这船上有谁是我的对手?”
她言语皆是笃定,眸子闪亮,在说这句话时整张脸都明媚了起来。
虽然傲慢。
却不教人讨厌。
肴青也被她这句话逗笑了,面上的表情也绷不住了,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既如此,那我就不送了,回去路上小心。”
杜宓收回架势,“我明日再来找你。”
说完拔腿就要走时,又扭过了身,对肴青叮嘱道:“晌午前记得把我钓的两尾鱼送去厨房料理了,我来找你喝鱼汤呀。”
肴青满口答应,眼底渗出笑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