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李穆仍是妥协了。

离回京复命之日近在眼前，他实在没有更多的时间耗在滁州。

只能命人将杜宓带去看了沈长枫的尸身。

旁的女子看见这些总会觉得不适，可她却偏偏没有任何异样，站在沈长枫的身侧，看过他的遗容后，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端端正正的朝着他行了一礼。

尽管她的双目红肿，眼底遍布的血丝，整双眼睛被衬的血红，也依旧没有在此处哭出来。

在行完礼后，她才哑着嗓子对道：“多谢贵主。”

说完，又是躬身一礼。

比起宫中那些一板一眼到如有尺规压着的女子，她的姿势有些摇摇晃晃，动作也生疏别扭，却丝毫不教人觉得违和。

似乎，她就该是不谙这些深宫礼仪的人。

李穆收回眼中的其他情绪，冷声道：“别废话，说。”

杜宓摇了摇头。

李穆的眉头立刻皱起，周身寒气四溢，就在他要开口呵斥时，杜宓急忙解释道：“贵主，能否换个地方再说？”

李穆冷冷啧了声，神情不耐烦起来。

表情是这样，动作又是另一样。

本以为李穆会带她去什么暗道、密室，或是由人围得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却未想到他却带着杜宓去了一片空地上。

举目四望，周围一片荒芜。

午后的阳光直射在人身上，晒的人面上好不容易有些暖意了，一阵疾风吹来，周身的暖意立刻散去，四周入目皆是黄土，寸草不生，无一处可躲藏避风，这种直观上的荒凉更是让人觉得寒冷。

滁州的冬风又硬又冷，能将人的人皮肤吹得粗糙不堪。

饶是杜宓这个在滁州生活了多年的人，也觉得有些冷飕飕的，开口时话音都在抖，“整个滁州无人不知沈家公子从小体弱多病，需要精细的养着，每日都需要服用无数汤药吊着命，可沈家的整个宅子都透着阴冷，沈家做的可是药材行的生意，如何不懂病人不可久居阴寒之处？且蛮子在沈宅进出自由，颐指气使，沈老爷却不做声响，只知道命下人躲着蛮子。

与沈长枫成婚之后我们三朝回门，沈长枫忽然在蒋府病发，我便请了军中医官为他看诊，医官只与我们说旧疾复发好生养着就好，医官出了蒋府后直接朝着军营去，告诉蒋侯沈长枫中毒已久，只是当时都忙着追查案犯，无人关心沈家宅门里的事。沈长枫好转些后，我便与他回了沈家，却无意听见了……”

杜宓下垂的眼睫微微颤颤，束在袖中的手互相攥紧了，才继续道：“我听见了沈夫人问大夫：能否请主人停了长枫的药？大夫拒绝了，沈夫人又说：自从主人让您替长枫看病后，长枫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大夫仍是不肯，并威胁沈夫人说若她在议论主人的决定，决不轻饶她。大夫走后，沈夫人骂道该死的蛮子，他们沈家为他做了什么多事，何时才能放过她的长枫。”

杜宓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这段话。

当时沈夫人具体说了什么那些字词，她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

她躲在门口，听见这些话后，满脑子都被惊恐支配了，哪里还会记得那么清楚。

此时复述也只是说了个大概。

但光是这些大概已经足够了！

足够让她将在那个诡异的沈家宅院看见的桩桩件件事情串联起来。

她只歇了两口气，又继续快速的说道：“我当时被听到的话吓到了，一时没忍住问了沈长枫，他便将我关了起来，可他后来又将我放了出去，我这才得以从沈家逃出来去军营找人，我又从肴青处知道贵主去了沈府，若没有沈长枫，我根本摸不到暗室的入口……”说道这儿，她语气忽然缓了下来。

紧绷的面色更是有了一抹异样。

她狠狠掐了下袖子下的虎口，“沈长枫和我说……说那个主人看中了沈家药材行生意的特殊性，以他为筹码，让他的爹娘为蛮子做事。滁州城楼的事情出了后，他本想趁此机会借军中大夫之口让蒋侯注意到沈家，以此令他爹娘从蛮子手中脱离，哪怕是耗上沈家所有家产也要从这些算计事情逃离，可……可……他没想到他们会对你下手！他……他……他……大概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

杜宓隐忍了那么久的情绪，压抑了这么久的眼泪，在回想起他将自己推落暗道时说的‘夫人珍重’四字时，眼泪再一次崩溃。

她狠狠皱着眉，似乎这样能稍微止住些眼泪。

“他和我说珍重，让我来救你……昨夜我去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