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售摩托车案进来的，与四仓的老符同案。他给我讲了老戚的一个故事，从这个故事看，老戚实在是霸道了一些。

劳动仔老杜和我算了一下老戚的“倒计时”，从9月下旬进入审查起诉阶段起算，最迟10月中旬可收到起诉书。11月上旬可以开庭，那么最迟在12月底，可下达一审判决。不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老戚至少可以活到春节前。二审判决再快也要春节后才能下达。然后还要最高法院核准死刑执行命令，最少也要明年5月前，他才会有最后的结果。

我出于某种心情，跑到他的监仓窗口，叫他给我他儿子的地址，以便我今后去帮他看望。老戚听了，看着我苦笑点头，脸上是茫然和凄凉神情。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盲目乐观

这些天，老戚会不会被判死刑，成了仓内的热门话题。

距他开庭的日子，还有四五天，老戚本人也在紧张准备。我从他脸色上看出，他内心比较焦虑。

一天下午，他在一号仓小窗前招手，叫我过去。我马上跑到跟前，询问有何贵干?老戚说，一是借两本法律书，二是想请我写一个认罪性质的最后陈述。他说，这是准备在法庭上念的东西，要声情并茂，能够打动人的才行。

说着，我见他眼圈已经红了，连忙借故跑开。长这么大，我最不忍心的是看人落泪，尤其是一个大老爷们儿。

第二天，我摊开纸笔正冥思苦想，陈科长把老戚从仓中叫出来谈心，他乘机和我交谈了怎样写的内容情况。

老戚说，10月27日，对他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1989年10月27日，他被正式宣布担任××县委书记，成为全省最年轻的县(市)委书记，时年35岁。而整整九年后的这一天，即1998年10月27日，他将站在审判台上，成为全省闻名的罪人。九年时间，贯串于H省建省十年的历史中，成为一道别有意味的插曲。

老戚说起这段时间上的巧合，真的是感慨万分，大有回头一梦、恍若隔世之感。

我仍然没看到他的起诉书，但从他口中已经证实：起诉书上提到涉案金额为一千五百多万，经他本人证实和说清来源的，只有一百八十多万。老戚本人对将要进行的一审，竟然偶而流露出怀有一些信心的样子。当我说他可能判死缓时，他居然一楞，说：“这太重了！”这话令我很感意外，他说这话时，好像对自己涉案金额空前巨大一无所知似的。其实，仅凭一百八十多万认定的数额，就可以判三四个死刑了。

老戚请了两个律师，加上他老婆请的那一个，他们两口子上庭时，将有三个律师为他们辩护。老戚说，他曾千方百计地向律师打听，是否知道检察机关的最后态度，律师都不露丝毫口风，反而叫他要多从最严重的情况着想，做好心理准备。老戚说，律师的意思是，不要光听检察官给你嘻嘻哈哈，关键要看他们出庭时宣读的那份公诉意见。那才是真正的态度。仅凭起诉书，也无法看明白最后的结果。

我听了，觉得律师的话是对的，实事求是。但老戚始终有些不以为然。我也始终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乐观!

我提醒他：起诉书提到的涉案金额为一千五百万，你才确认了一百八十多万，法庭定罪时会怎么定呢?他说，那一千万元最多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定，主要是一百八十万。基本上是“红包”。他给我详细划分了一百八十万元的组成，主要是三类。一是拉关系送的。富在深山有远亲。那时候官做得大，有实权，亲戚也多得多，不要说一般的社会人士、企业人士。这些人争着和他拉关系，送钱送物的不少。二是求办事的。他没明说求办些什么事，我从同仓老卢口中得知，主要是保官、安排工作什么的。三是年节收的“红包”。老戚说：当然，这都是所谓的“红包”，并不是当地民风民俗意义上的“红包”。归根到底，还是一种受贿。

说到这里，老戚似乎大为感慨，发出一番世态炎凉的叹息。他说，现在完全明白了，方方面面的人，大送“红包”，并不是冲着他老戚这个人，而是冲着他是个官，他有权力而来的。当年是车水马龙，而如今沦为阶下之囚后，就没有人来看望了。一度时间，他在监仓内连生活费都成了问题。说到这里，老戚摇摇头，不说了。

这倒是事实。记得老戚在7月16日进仓时，监所帐上仅有六百元左右，他连买东西、加菜都不敢放手。那时候，他自己有个顺口溜，描绘当时的心情和处境：“有觉睡不好，有饭吃不香，有菜无钱加，大便不成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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