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京都，乾坤殿

御案上的章奏足足有两大摞，庆云帝拿起一本翻看，才扫了一眼就烦躁的放下。

这几日，众官纷纷劝他应遵循礼仪典章和太祖遗训，不立大臣之女为宫嫔；国子监的监生们联名上奏，说女子应遵守三从四德，寒氏尚未婚配便女扮男装到国学圣地，行为出格不知检点，有辱读书门楣，按律应当处死；通政使付蘅也上了题本，说进来京中坊间对此事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将其编成故事在酒肆茶馆大肆宣扬，闹得人尽皆知，实在有损皇家颜面。

庆云帝去了静湖边散心，王公公跟在身后随侍。

行至傍山水榭，庆云帝临栏而立望着镜子一样的湖面，“以前见到静湖无泉眼而活时稀奇得很，看了许多年才知波澜之美。”

说罢将王公公递来的茶杯推入湖中，叮咚一声，涟漪一圈圈荡开，仿佛平整光滑的上等丝绸抖开，流畅的波纹褶子载着光亮起伏，一切渐渐鲜活起来。

一连三日，庆云帝都诏了寒玉晴侍寝，文官们递上来的章奏没有丝毫回应。

第四日早朝，都察院言官出班“陛下，太祖为管束后宫，选女官设立六局二十四司和宫正司；命工部制戒词红牌立于宫中，要求宫中女子修翰林编撰的《女诫》；北行前考虑到陛下年少监国，为防后宫干政还特地让翰林院和国子监编写《古今列女传》，命中宫带头学习做天下女子表率；且太祖嫔妃皆出自平民，无一人为大臣之女，就是为了防止外戚独大干政。臣恳请陛下遵循祖制，处死寒氏，以正礼法；太常寺寺丞寒连教女有误，是此事源头，应罢官赶出京再不复用，其家中男子三代不得从仕。”

庆云帝眯了眯眼“是朕亲自将人带回来，要说行为不当，朕也应当受罚。”

言官跪下“臣斗胆谏言，陛下身为大齐国父不能以身作则，以至于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有损天威。”

“那依卿所见，朕该如何。”

“即刻赐死寒氏，以正天下法礼；严惩寒连，教导天下父母教育女儿时应严加管教。”

不少言官皆出班附议。

庆云帝看着殿中乌泱泱的一群人，眼中一暗“众卿针对寒氏一族，却未言明朕的处罚。”

言官们纷纷下跪，“陛下一向严谨，此次例外定是妖女魅惑。”

“照你的意思，朕和意志不坚，满眼美色的昏君有什么区别。”

豆大的冷汗从言官脸上滑落，看了看笏板上的预先准备好的稿子，道“臣笨嘴拙舌，只是就事论事，并无此意啊。”

“你嘴笨？张口就是长篇大论，言辞犀利不是赐死就是罢官，咄咄逼人。”

“臣说得都是肺腑之言，求陛下三思。”

言官们齐呼“陛下三思。”

庆云帝面露不满，道“这是朕的家务事，众卿不必掺和。”说完拂袖离去。

坤宁宫，皇后诏了寒玉晴来。

众人一见，果然是个如仙般的人物，比姿容艳丽的冯贵妃年轻时还要出色。

寒玉晴福了福身子，安静的站在殿中。

“你可知错。”

寒玉晴不答。

“因为你私闯国子监，服饰不当，举止出格，惹得前朝后宫乃至天下非议，天威受损，其罪当诛。”

寒玉晴抬头，冷冷看向皇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早前听说你不愿进宫还想自杀了事，之所以活到现在是放心不下家人罢。这几日言官上奏，要赐死你，再罢黜你父亲永不复用，家中男子三代不得从仕。”

寒玉晴冷淡的脸上有了一丝表情“是我贪玩好奇偷溜进国子监，家中人并不知情。”

“你敢有此胆就是你父亲管束不严的后果，理应受罚。”

寒玉晴跪下“你把我怎么样都行，不要为难我的父亲。”

偏偏皇后揪着痛处就不放，“本宫是皇后，按祖训有管束后宫之权，但不可干政。本宫只管你，不管寒氏一族。”

寒玉晴站起来就往外跑，被一众宫人拦下，宫正司司正立在寒玉晴身边“玉昭仪，按宫规您应每日到坤宁殿戒词红牌前罚跪六个时辰，并抄写《女诫》《列女传》，直至陛下定夺。”

“你让我去见他，只要他放过我的家人，你想怎么折磨我都可以。”

皇后道“昭仪慎言，今日后宫嫔妃都在，本宫行事遵照宫规何来折磨一说，你莫要污蔑本宫。”

女官将人带到红牌前跪下，端来矮桌，放上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