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镇南军左参将尉迟卫大帐
尉迟卫坐在上首,木祥站在帐中,两人一问一答正在考察功课。
“古人,以仁为本,用符合礼法规定的行为治理军国,称为常法。然而,正不获意则权;此处的权,指权变。权变出自战争,而非仁爱中庸,所以沙场之上你死我亡,血流成河。既然仁爱可治国,为何又有以战止战。”
木祥一愣,答道“因为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尉迟卫看出木祥在避重就轻,追问道:“何解?”
“如果杀人能让天下之人安宁,那么杀死他是可以的;如果攻打一国,是为了保护它的百姓,那么攻打是可以的;如果通过战争能平息战乱,那么发动战争是可以的。在下愚见,这里说的是牺牲小我,保全天下的道理。”
尉迟卫摇头,“当今天下不算边疆小国,西有宁国,北有北漠,东有大齐,形成三足鼎立。可宁国北漠对中原大地虎视眈眈,时时挑起纷争,以致边疆不稳,白骨森森。如果有一天能一统天下,便能止住天下纷争,这就是以战止战。”
木祥抬头,眼中不甘难以压抑渐渐显露。
偏偏尉迟卫不放过,继续道“破四姓之王族,统南境四国,免去小国之争,这就是以战止战,虽战可也。你一定觉得故国虽大,好战必亡,但云国小如大齐一州,纵然南境四国相加,也不及大齐半壁江山,战与不战有何区别,不过时势所需。”
木祥双拳紧握。尉迟卫说的是对的,南境四国都是小国,在庞大的大齐面前太过渺小。这场南征,打与不打;这四国,收与不收,对于大齐来说都可有可无,如果不是时局需要,大齐也不会为了壮大力量吞并小国。
不甘转化为深深无奈“这就是群雄逐鹿,殃及池鱼,天下之主,不爱和平?”
“是。”
“而且,你要入军永远只能作为大齐云州子民入军。”
惶惶军威带着杀伐之气,木祥明白,尉迟卫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
但他心中已有方向,无所畏惧
“我知道,作为亡国王子却一心想要入军,任谁听起来都是阴谋,你们一定不会相信我;我也承认,云国覆灭的仇恨恐怕终其一生都难以释怀,可是我不想云州百姓有去无回。纵然故国不在,但故地尚在,我仍以守护云国子民为己任。”
“那南征结束以后,你当如何?”
“只要云州安宁依旧,我此生定不以复国之名起义,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你可知,一旦入军,你将面对无穷无尽的猜忌。”
“知道。”
“人言可畏,人心难测,不怕吗?”
“不怕。”
“你身份特殊,永远走不到高处,不后悔吗?”
“不悔。”
坚如磐石的信念,缔造出一颗赤子之心,目光炯炯直击人心。
尉迟卫缓下口气,“记住你的誓言和初心,下去吧。”
“是。”
这是同意收下自己的意思,木祥朝着上首郑重叩拜。
亥时,程曦准时坐在墙头上,扔给木祥一个葫芦,压低声音道“这是秋露白,我爹珍藏的,我闻着香偷偷打了两壶。”
木祥拔下塞子,顿时酒香四溢,浅尝一口,香洌从喉头涌上,回味无穷。
“好酒!”
“酿秋露白的水,是秋露时节用一只浅盘放在碧草茂盛、丛叶倒垂的劈立崖壁之下,收集草叶上的露水。只有集中山川草木之味,才能酿出世上最香洌的味道。”
“听说大齐国喝酒时有行酒令。”
“是有。”
“皓月当空,美酒当前,我们也作诗喝酒,如何?”
“好啊。”
“七字一句,诗中要有月树酒,如何?”
“好啊。”
“桃李将结金秋近,月白不如秋露白。”
这是夸赞她的酒比月色还要好,程曦笑着喝上一口,趁着满口酒香,晃着手里的胖葫芦,道:
“纯李桃夭酸甜脆,葫芦也是长福禄。”
木祥笑了起来,“看来你已经等不及要吃果子了。”
“那是,我打算吃够以后,留下一半酿成果酒,一半做成果脯,能吃到冬天呢。”
“那我的桃子也分你一半,将来的酒酿好了,送我几坛子。”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