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任他摆布的木谨寒了。
却见他缓缓起身,玄色大氅被烛火晕上一层浅光。随着他的步子微微而动,竟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谨寒不答话,卿尘走出几步,停下脚步,"是我求你。"
待卿尘走出屋子,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夜里,谨寒还坐在那里。求她,她从来都知道。他是温润的,是薄情的,更是倨傲的。
她刚入风清门的那年,风清门还不如现在的十分之一,武林之中,风清公子也不如现在这般名声显赫。他一点一点招笼门人,一点一点将风清门壮大。
他为医术独步武林,便把自己关在书阁中。尝过百草研过百毒,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几次他闭关出来,她都见他眉眼泛青,脸上布血丝,也是常有的事。
那时他还只有十六岁,墨显不常出入风清门,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个人。
那是她便知,他是骄傲的,即便是被打入尘埃,他唯一不能放下的,不是他的宏图霸业,是他的骄傲。
可他竟然会求她?
月本空,照无眠。
这一眼,都了后半夜,谨寒才睡下,不知是秋日的寒气重了,还是她这身子越发不如前了,她好容易睡下,天亮的时候,就被冻醒了。
她摸了摸身上的锦背,是该换一床厚的了。
她起身推开窗户,阳光洒到案上稀稀密密地碎金,浓淡适宜的香味,带着清晨的潮气飘过来。她抬眸望过去,是院中的桂花开了。
这三日,谨寒过得难得清闲,红霓自昨晚一事,就算回了红袖楼,也会百般抵挡,近日她就不去招她了。
白日无事。她便到院中散散步,难得她觉得桂树下景致甚好,就抱了散魄,在树下抚琴。
想来这处院落还是风流选的,说这里安静,前主人的品味也极好,院中没有太多繁咋的花草,是不错的住处。
风流常用桂花沏茶,说是口齿留香,她素来是不多话的,偶尔说上几句,谨寒不经意地就记住了。
桂花有暖胃,去寒的功效,她不知风流是否刻意为之,她不愿意去想,这世界上谁对她的好。她也早没有心力,去爱别人了。
倜傥那孩子,最久话却多了,风流一句不理两句不搭的,他也常对风流说话,看她的时候,也不似开始那般战战兢兢的了。许是这孩子跟在她身边久了,胆子也变大了。
这三日夜里,她难得睡得极安稳。来大祁的几个月,她虽说也没干什么废心神的事,却没一日睡得好。
这几日夜里,她总能听到笛声,悠悠转转,带着夜的绵长,却是旖旎清润的,她几次想起身去寻着笛音的出处,都舍不得睁开眼,听着这笛声,就莫名地心安,可以一觉睡到天明。
以至于她这日坐着软轿,进了宫,众人都觉得她荣光焕发。
墨湮所谓的招待,便是好酒美人,鼓乐舞蹈,国景坐在下面,没见出多高兴,但是墨湮半抱着贵妃,不亦乐乎。
墨显坐在一旁,无事就看几眼舞,手中酒杯动得越来越勤。
卿尘一身白衣,坐在酒案旁,似是在专心看舞,凤眸温温润润,却又深邃望到心低。
等舞乐散去,就该谨寒独奏了,谨寒没想着弹得多好,随便弹了手舒缓的曲子,配合这样的气氛,不至突兀就好。
墨湮今日不知是不是喝高了,岳贵妃坐在身侧,还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谨寒,琴声响时看一眼,琴音转时看一眼,琴曲弹到清越处,他就直接倒满杯酒,直勾勾盯着谨寒不转眼了。
谨寒觉得自己被岳阑曦的眼刀砍了无数回,那叫一个血肉模糊,然谨寒弹得一个沉醉其中,全不被目光所扰。
谨寒倒是第一次见这贵妃的真容,自然是个美人,眉目之间可见俏皮,举止之间,又见泼辣。
这边谨寒琴音刚落,就听国景手中的酒盏一落,道:"赏晚歌舞,本王这便要回西域了,韩姑娘,可愿同本王回去?"
卿尘懒懒剥着橘子,只当没听见他的话。
那边意味未尽的墨湮脸一冷,"西域王,你怎么能出尔反而?"
国景笑道:"湮帝此言差矣,本王这是在抛开国事,问韩姑娘的意思。"
墨湮转眸看着谨寒,道:"韩爱卿,那你且选上一选吧。"
坐在他身边的岳阑曦已经眼睛喷火了,好在她也是知分寸的主,这样的大场面,她还是要给墨湮面子的。
谨寒琢磨着,怎么回答才能全身而退,就听卿尘温声道:"不如也算上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