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当过乡长的张狗儿死后半个月,县公安局接到举报信,说张狗儿是被他儿子用枪打死的。
去年夏天的一个早上,乡妇联主任李爱梅踩着露水,慢吞吞地走进家门。丈夫张狗儿熬红了眼,对她的进入毫无察觉。倒是三个牌友有些慌,赶忙将桌面上的钱用手扫进口袋,起身走了。
张狗儿回过神来,冲着李爱梅叫:“打了一夜牌,刚来点火,就被你冲了。”边说边将桌上的麻将牌摔得四散。
李爱梅用手在口袋里触抚着昨夜刚领到的党费证。她一路想着,待一进家门,就将党费证亮给张狗儿看,然后扭头就走。真进了家门,见了张狗儿,不知怎地,插在口袋里的手,怎么也抽不出来。
张狗儿一吼:“老子一夜没吃东西呢!”
李爱梅稍一愣,便放下手中的黑提包,蹲到灶后面去了。
吃罢早饭,张狗儿仰巴肆天地躺在竹床上,赤着膊,只穿一条短裤。几只绿苍蝇,在他那干枯的肋骨上尽情地吮吸着,饱了后,其中一只爬到另一只身上,抖着翅膀交起尾来。张狗儿见了,忍不住骂一句:“这死畜牲,搞皮绊也不避一避。”说完就把眼睛盯着媳妇。
李爱梅正在给他补破汗衫。
尽管人老了许多,李爱梅补汗衫时飞针走线的样子依然很好看,特别是一个补钉补好,低头咬断线头时,那种让男人心跳的女人味道,竟一点也不比四十年前逊色。女人老了,牙齿反而更白,一层釉光长一阵短一阵地闪着,就象自己第一次扒光她的衣服,见到的玉石观音一样的身子。
张狗儿听到那线头被咬断时,发出一声“嘣”。声音很脆,也很短,比苍蝇落在他的肋骨上的声音大不了多少。这一声震,撩得张狗儿从竹床上翻身爬起来,扑上去将媳妇放倒,双手将她的上衣往上一捋,露出半截身子来。然后单膝跪在李爱梅的身上,十指绷得像鹰爪,使劲去解那腰上的裤带。解了半天没解开,张狗儿气急,一较劲,两手抓住裤带,想将它扯断。连使两把劲,勒得骨头都开始麻痛,裤带仍是好好的,不肯变成两截。
张狗儿大骂:“死婆娘,别以为换上尼龙绳我就没办法,它再狠也狠不过刀子。”
骂毕,他就起身满屋里找剪刀。分明刚才看见媳妇在用,他要用时,怎么也找不见。张狗儿无奈,只好跑到厨房里拿来一把菜刀。李爱梅死人一般在那里仰着,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顶,一只手紧紧攥着破汗衫,另一只手依然拿着针线。
张狗儿从厨房拿了菜刀出来时,身上的那点邪劲已差不多全泄光了。他瞅着媳妇愣了愣,拿不定主意这裤带是割断还是不割断。忽然看见竹床上有一个小红本,张狗儿捡起来一看,是李爱梅的党费证。
张狗儿一见媳妇终于入了党,心里嘟哝,不能让她多长一点气焰。
他一扔党费证,再次单膝跪在李爱梅的身上,一刀一刀地来回割起来。菜刀好久没磨了,不快,割起来很费劲,好一阵才将裤带弄断。做完这件事,张狗儿已是气喘吁吁的了。他本来打算将刀搁在李爱梅的乳房上,威胁她,说要将她的这两砣肥肉割下来,炒了下酒。突然间觉得这事特别无聊,远不如自己在外面与那些枯花败草般的老女人做些勾当。
张狗儿一扔菜刀,冲着李爱梅吼道:“起来,别占着老子的地方。”
媳妇从竹床上坐起来时,竹床“哐当”一声响,一把剪刀在上面颠了几颠,而媳妇光溜溜的背上,深深地印着一只剪刀印子。
李爱梅软软地坐到先前的位子上,不假思索地又补起汗衫来。
张狗儿仍像先前那样躺了。
躺了一会,气平顺了,张狗儿说话也和善起来。
张狗儿说:“这人——老得可真快!”
李爱梅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震。
张狗儿接着说:“活了五六十年,就像只打了场瞌睡。从前你身上连一点皱皮也没有。别看我现在显得比你老,我要是一直当干部,一定保养得比你好。别说是用尼龙绳,就是穿着铁皮做的裤子,我也有劲干你!”
开始,李爱梅还有点反应。张狗儿唠叨到后来,李爱梅一点反应也没有了,只是将一块已补好的补钉,“嘶”地一声撕下来,再重新一针一针地缀着。
过去,张狗儿常将新买的衣服故意弄破,弄得遮不住羞,故意丢李爱梅的面子,使她不得不常常回家陪他一阵,任他享用一阵。将补得好好的衣服又故意撕破,这事李爱梅还是头一回做。张狗儿见了,一时有些傻眼,好半天才凶狠地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