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之为体,有乾坤之象。……亲之如兄,字曰孔方。……无德而尊,无势而热,排金门,入紫闼。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是故忿争非钱不胜,幽滞非钱不拔,怨仇非钱不解,令问非钱不发。洛中朱衣,当途之士,爱我家兄,皆无已已。执我之手,抱我终始。……凡今之人,惟钱而已!
——西晋·鲁褒《钱神论》
刚过晌午,六辆豪华大巴拐下7384国道,驶向郭家店,车里坐的是各地的全国人大代表。上午他们在大化市内转了想转的地方,吃过午饭便来参观郭家店,也算是不辞辛苦。
离着老远他们就先看到了遮天蔽日的欢喜树,那可是一棵有名的树,是郭家店的标志。它远看是一棵,到近前细看才会发现是两棵,一棵是杜梨树,一棵是老榆树。由于年代长久,它们完全连成了一体,皮肉相连,根脉相通,密不可分。只有查看树皮才能辨认得出南边是杜梨,北边是老榆。连树冠也交织在一起,北边以榆树为主,掺杂了许多杜梨的枝条;南边以杜梨为主,插进了不少榆树的枝叶;中间的天空则不分彼此,亲亲热热,密密匝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来郭家店必须要在大树旁边经过,想不看都不行。久而久之,这棵树就成了郭家店的门神,到这儿“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对现在的官员来说,当然就是下车了。每天大批大批的外地参观者更得要在欢喜树前面的空场上下车,全国人大代表也不能例外。他们只有多半天的时间,按郭家店的规定,半天有半天的参观路线,一天有一天的参观路线,如果住下来要呆两天以上,还有另外一套要参观学习的内容。
村里的一位讲解姑娘举着电喇叭,把人大代表们召集到欢喜树跟前,就便先介绍这两棵大树的故事:不光是郭家店的人,就是方圆几十里的四邻八乡,也都认为这是两棵宝树。村里没有庙,这两棵树就是郭家店的保护神,逢年过节,有红白喜事,每当郭家店有迷信的人要祈求神灵保佑的时候,就到大树底下来烧香上供、磕头膜拜。即使是平常的日子,从初春到秋末,村里的人也会经常到这两棵大树底下站一站、坐一坐,哪怕从大树下过一下、绕一圈儿也好。到夏天的晌午头,欢喜树的下面能有半亩多地的阴凉,过去是郭家店人睡晌午觉、开会和娱乐的好地方,没有事干的人也可以坐在大树下消磨时间,有人连吃饭也端着饭碗到树底下来……
大树的一条条老根像龙背一样拱出了地面,比一般树的树身还要粗,被人们的屁股磨得锃光瓦亮。谁也说不清这两棵树到底有多大年岁了,目前郭家店年纪最大的人说,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有这两棵大树,他们也曾问过他们的老祖宗,老祖宗也说在他们刚记事的时候这两棵树就这么大,老祖宗又问过他们的老祖宗,他们的老祖宗也是这样说……推来推去就推成了一千年。这样的树谁敢说没有成精,没有幻化成神?
据说在清末的一个大灾之年,它曾经被雷劈电烧过,齐斩斩削去了杜梨树的脑袋,只留下半截一人多高的焦黑身子,紧紧靠在大榆树上。谁也没想到几年后又长出了新芽,新芽变成了枝干,渐渐地欢喜树又恢复了原貌。杜梨树是所有的梨树之本,不用它的枝条嫁接,天下的梨树都结不了果儿。榆树从来都被中国人当做摇钱树,春天树上挂满榆钱儿,不仅形状像钱,更是农民的美味。度荒的时候这棵树曾经一年结三次榆钱儿,救济郭家店的人没有被饿死。这样的两棵大树结成一体,是天下最完美的“龙凤合株”,后来县里领导又给它起名欢喜树。它如果长在谁家的门口或坟地里,谁家就能大富大贵,不知会生出多少帝王将相般的人物。然而它偏偏长在了郭家店的村口,该当全村人都沾它的光。
人大代表们一下子听傻了,郭家店的确有绝的,来了不让进村先讲一大通风水学。难道大名鼎鼎的郭家店就是靠这两棵大树发起来的?刚从首都参政议政的神圣殿堂走出来的人大代表们,一个个还都拿捏着一种派头,谦虚地说是来参观学习,实际上也可以说成是视察,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像过去的大寨一样出名并取代大寨成为新时期先进典型的郭家店,派出来负责接待的人竟是这般随随便便地乱讲。严肃有余的人大代表们顶着一头雾水,嘁嘁喳喳、将信将疑地围着欢喜树转了两圈儿,果然看到树身上粘着红布、黄帐子和许多纸制的吉祥物,树底下摆着香炉和各种供果……
看完了大树,讲解姑娘又领着代表们来到村口的牌楼跟前。这个牌楼可够大的,四柱三门五楼,讲解姑娘说加起来是两个六:六六大顺。牌楼高二十七米,宽五十四米,都是九的倍数: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