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北大荒,没个对象不行,所以我刚露意图,你是既表示同意又搪搪塞塞,和我恍惚上了,恍惚长了,我熬不了呀!你不傻,后来的事情你可能料到,但你没说,你要搞政治婚姻,我要搞实际婚姻,和你结婚,我就这一件自豪,其余全是悲哀……好,不说了……”他说不说了,可是话稍停,不容人插话又说开了,“你带领大伙儿造反有政治目的,你强令点火、扑火,你树立扑火典型,典型中又把你写了进去……你在北大荒的足迹里哪里没有政治脚印呀?搞政治就好好搞政治,可你不是搞政治,而是玩政治……结果政治玩了你……”
魏晓兰听着听着,心被字字句句攥紧了,她觉得,眼前的方春,除面容不像当年外,那才华、那聪明不减当年。一听这些话,她才知道原来他什么都那么清楚呀!当年,自己是自觉不自觉干的,他都统统给你归纳起来了,在事实面前,让你无法辩驳,比自己来了摔脸子,甚至往外推还难受,但她还得忍着。
连喜听得不对味儿了,连忙说:“爸爸,别说那些事情好不好?”
“好好好,”方春说,“我不说,不说了,说说心里痛快痛快,让你妈也明白明白。”
魏晓兰刚要说什么,门开了,她一愣,就认出来了,在无法回避中站了起来:“哟——王俊俊,怎么,你挺好吧?”
王俊俊放下买的菜说:“晓兰,听说你来了,我今天也是特意来看你,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身体还那么硬实。”
魏晓兰伸出手和她握了握,“坐,快坐,这一晃……”她不知怎么说好,像浸进了酸菜缸,浑身上下像是每一个细胞里都是酸溜溜的滋味。
“方春非让我来不可,”王俊俊说,“来就来吧……”
“来好,来好……”魏晓兰应酬的时候,王俊俊放下菜,脱掉外衣搭在晾绳上,主动给方春倒水,又给魏晓兰倒水,接着掏出刚买的苹果洗了洗,递给方春一个,递给魏晓兰一个,又递给连喜一个,像在她自己家里,忙个不停。
魏晓兰想站起来走,但又走不了,那脑瓜子像是被酸菜缸泡得麻木了,又重复了刚才那句话:“俊俊,你挺好吧?”
连喜看出了妈妈尴尬的窘态,瞧瞧方春一皱眉,不满意地在心里埋怨:爸爸呀爸爸,在这个时候,你约来这王俊俊干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给我妈妈找难堪嘛,你和王俊俊的事儿我不管,可你也不能这样呀!
“好好好!”王俊俊忙不迭地说着,方春却插进了话来:“我品出来了,这个王俊俊好,好就好在很有女人味儿,人也正派,是地地道道过日子的人。咱老百姓成家图啥,不就是图这个吗……”
“爸——,”连喜不高兴了,“你少说几句没用的话好不好?你再这样,我要和妈妈走了!”他接着扶起魏晓兰说,“妈,走,到我房间里去!”
“别走,别走……”方春站了起来,“我不说了,说说心里痛快嘛!连喜,你说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说说心里痛快呀。”他没拦住,连喜还是把魏晓兰送进了自己卧室,方春跟随着送来了一杯茶,“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此时的魏晓兰,是不走也难,走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