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娟,太不让妈省心了。”张秀兰躺在病床上,流着眼泪:“要不是你武大叔救得及时,又找车把我送到了医院,妈的命就没有了,你说你,你告人家干啥呀,弄得他妈妈死去活来的,我还和他妈妈在一个厂……”“妈,值得你上这么大火?”丛娟娟坐在妈妈的病床头上,为母亲擦着眼泪,也抽泣说:“没那么严重,有些事情是赶到一块儿了,事后我也后怕,其实,我根本就没告,纠察队早就惦记武解放了。”
“你说,你说那气话干啥?”张秀兰边哭边数落丛娟娟:“妈妈心中,你不是那样的孩子呀,怎么和武家,一下子就结下两辈子仇!解放的爸、妈可把账都记到你身上了。”“妈,”丛娟娟抽泣着说:“那他们不应该,我不过是说说气话罢了。”
“气话也不能说,人家爱投机倒把就投去,咱又不是省革委主任、中央干部的,一个老百姓,管人家那事儿干啥——”张秀兰说着竟有些委屈地又流起眼泪。
“妈——”丛娟娟忙用毛巾为母亲擦眼泪:“你听我说。”“说什么说,都把妈气哆嗦了,气抽了,心脏病又犯了,差点没过去。”张秀兰哭丧着脸:“我是说,老武家你大叔、大婶这家人好着呢,在被服厂里,你大婶是缝纫组组长,我是她组里的员工,厂子里发救济款,没少给咱家挣口袋,咱家住的那套房子,也是你大婶找领导给咱家争的。咳,让我和你爸怎么面对人家呀!”
丛娟娟也哭天抹泪地:“妈,你听我说——”“你不要说,先去给你武家大叔大婶赔个不是道个歉,说说实话,他们要是真的不理解我们,我在厂里,我们在街坊邻居那里可都不好做人了呀。”张秀兰哭出了声。
“妈,”丛娟娟还是不停地要解释:“你听我说。”“我不听,不听……”张秀兰说着又抽搐起来。
“妈——妈——”丛娟娟慌了,哭着跑到门口:“医生——医生——”护士匆匆跑了进来,忙为张秀兰检查,忙了一会儿,护士对丛娟娟说:“你妈妈都好多了,怎么你一来又犯病了呢,你妈妈有心脏病,这么整很危险的,行了,你以后不要来了,该干啥干啥去吧——”说完,护士生气地看了丛娟娟一眼走了。
丛娟娟眼里含着泪水,不知所措地站在母亲的床头前,看着眼前吊瓶中的液体,顺着输液管一滴一滴地输入母亲的身体。武大勤搀扶着老伴悄悄地走进来,郭颂美轻轻地问:“娟娟,你妈又抽了……”
丛娟娟见是武大勤和郭颂美走了进来,“扑腾”跪在了两个老人面前,哭着说:“叔、婶,解放不是我告的,你听我说……”“啊?不是你告的?”郭颂美连忙扶起丛娟娟,“起来,快说说?”
“婶,我丛娟娟再怎么的不懂事,也不至于混到要告解放啊。”丛娟娟边哭边诉说着冤情:“起先我是和解放赌气,找茬同他吵架,但他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打我呀!派出所抓他是因为他打人,不是因为他投机倒把的事,还有杜金生……也不是我说的,后来不怎么就……就和那么多的事联系起来了,我……我冤不冤啊?”丛娟娟委屈得说不下去了,一下子扑进郭颂美的怀里,痛哭了起来。“娟娟,”郭颂美也泪汪汪地拍着丛娟娟的肩膀说:“好孩子,别哭了,婶信你。”
“娟娟,”武大勤在一旁说:“你婶是个慈善心肠人,一股火冷落了你妈几句,这两天就一直后悔,直让我看看你妈来,一再说,不管怎么的,娟娟还是个孩子。再说咱们俩家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了,父一辈,子一辈的都成了世交了,没有什么仇啊恨的。”“细一想啊,解放这孩子,也该有点教训——火火爆爆的脾气是得改一改,长点记性。”郭颂美见丛娟娟不怎么哭了,就帮着她抹了抹眼泪:“婶,真的不怪你,也不怪你们老丛家……是婶对不住你妈妈呀?”
“大妹子,”几个人的对话,张秀兰全听进了心里,她感动地说:“快别那么说,不管怎么说,解放的事还是我家娟娟先惹的祸,你可千万别记恨啊。”说着,她又流起眼泪来。“大姐呀。”郭颂美分开丛娟娟,来到病床前,凑进张秀兰说:“咱姐妹处了这么多年,我郭颂美是那样的人吗?你快好起来吧,咱们还得继续干事呀。”
“大妹子,你们老武家个个都是好人啊。”张秀兰想起来,见吊瓶里的药水还有一点没点完,就挪了挪身子:“可惜啊娟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要不,要不是多好的事……”“那是解放这孩子没福……”郭颂美说着眼里的泪水就滴落下来,她忙用手去擦:“大姐,你先安心在医院里瞧病,我和老武先走了,今天是礼拜天是探监的日子,想去看看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