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里,人就少多了,又再分到乡镇,就更稀拉了。马四季所到的这个乡,只有他一个人,他在县长途汽车站和另几位村官分头坐上开往乡下的长途车,挥手道别时,感觉到孤单了。
到了乡里,先找到组织委员。组织委员告诉马四季,他还不能马上下到村里,得等上一两天,因为书记出差了,要等书记回来跟他谈过话,才能到村里去报到。组织委员安排马四季先在乡政府招待所住下。见马四季面露焦急之色,组织委员跟他说,下到村里以后,有你忙的,忙前先偷闲安逸一两天也罢。
马四季住下后,还是有些不安,他不是来贪图安逸的,他是来干事业的,他还指望好好干,干出个前途来呢,所以他不能坐等,只在乡政府招待所的床上坐了一屁股,就揣上钥匙出来了。
马四季要去的这个村子叫赖门头村,他在组织委员的办公室里已经留了个心。办公室的墙上有张本乡地图,他已经在那上面找到了赖门头村,在这个乡的西北角,马四季这会儿便朝着西北角去了。早一天进入村子,就能早一天熟悉工作;早一天熟悉工作,就能早一天有收获;早一天有收获就……反正,马四季没有等书记回来谈话,就先去寻找赖门头村了。
按照马四季对于地图的目测和判断,赖门头村离乡镇并不太远,可是他一路走下去,始终没有看到路边有赖门头村的标牌。问了几个路人,都说不知道赖门头村在哪里,而且说话的语气态度都很不好,说,赖门头村?什么赖门头村,不知道的。或者说,赖门头村?没有的。又或者说,赖门头村?没听说过。他们气冲冲地说过之后,扭头转屁股就走,毫不客气地抛下马四季站在那里落个老大的没趣。
马四季有些奇怪,他问询的这几个人,看上去明明就是本地的农民,听口音也能听出来,怎么就不知道这附近有个赖门头村呢?马四季再问人的时候,先留个心,说,你是本地人吗?那人说是。马四季再说,那你肯定知道赖门头村就在附近吧。那人却恼了,说,你凭什么说我肯定知道赖门头村,我根本就不知道赖门头村。马四季又吃了一闷棍,心下更疑惑了,但同时他调整了自己的提问方式,再问另一个人的时候,他说,你们这里,是赖门头村的隔壁村吧。那人同样恼得唾沫星子直飞,说,你才是赖门头村的隔壁邻居呢。马四季按捺住性子,想了想,又换了一个问法,说,赖门头村快到了吧?那农民依然和其他农民一样生气和生硬,说,不知道。
马四季几乎无路可走了,横了横心,走到一个村口,拉住一个人就硬装斧头柄说,你们这里就是赖门头村吧?那人瞪他一眼,干脆骂起人来了。
话就越说越粗,人也越来越不礼仪了。马四季一路寻下来,收罗了一筐莫名其妙的气话,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甚至都没有一个人告诉他,赖门头村还远着呢,你再往前走吧。
马四季起先被这些人搞得一头雾水,两眼一抹黑。但后来他渐渐地发现了他们的一个共同之处,一个个都和赖门头村有着深仇大恨似的,一提到赖门头村,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像毒蛇那样牙齿缝里都要喷出毒汁来,把个赖门头村给毒死了才好。
快傍晚了,马四季灰溜溜地回来了,嘴干舌燥的,赶紧想进房间喝口水,却见组织委员守在门口等他,说书记提前回来了,到处找他找不着。马四季也没敢说自己去找村子了,赶紧跟了组织委员到书记办公室。书记和他握了握手,说,来啦。马四季说,来了。书记的电话就响了,书记朝马四季做了个手势,就接电话。一接电话,电话那头声音很响,把书记的耳朵都震痛了,脸涨得通红,骂人说,你娘聋啦!
放下电话,书记朝马四季看看,似乎想起了什么,站起来,走到马四季身边,又跟他握了握手,说,谢谢!这回马四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书记的电话又响了,书记接电话骂道,叫驴啊!这边的话还没说开,那桌上搁着的手机又响了,书记另一只手又去抓手机,嘴里仍然骂骂咧咧。
组织委员朝马四季挤了挤眼,就往外走。马四季愣了片刻,也跟了出来。组织委员说,行了。马四季说,什么行了?组织委员说,算谈过话了,你可以下村子了。说着就把乡里开给赖门头村党支部的介绍信交给马四季,看马四季有点发愣,又说,当然,当然,不说是让你现在就走,天都黑了,你明天下去吧,或者,你不想马上就下去,你还想在乡里再住几天,先了解一下全乡的情况,也随你便。马四季只得说,没有人送我下去吗?组织委员笑了一下,说,你是去当支书的,又不是上幼儿园,你要送吗?马四季闹了个脸红,支支吾吾的。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