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站在码头上停了一会,有一点茫然四顾的样子,那个妇女跟他说了几句话,他摇了摇头。
她在跟他说什么呢,他们想。
你要到沈园吗,往那边走。
你要到故居吗,往这边走。
你要到什么什么吗。
只是这些话都是他们猜测的,他们并没有听到妇女和这个远方乘客的对话,是他们的想象而已。
后来他们发现乘客又朝船上看了看,甚至他有点犹豫的样子他们也看出来了,是不是又想回到船上来呢,他们想,其实回上来也好的,屯村湾其实也没有什么的,说起来好听,其实从前只不过是一个小镇而已,乡下的农民只不过到那里买点猪肉剪段布料而已,他们想,你要是要到梅埝办事的,还是不要下去的好,这一下去了,你就要等到明天这时候再上船,你就耽搁一天了。
但是乘客听不见他们的想法,最后他终于是下定决心往外走了,他们看见他和那个妇女走出码头,他们是沿着一条路走进屯村湾,还是分头走开了,这个结果他们没有看见,因为码头外面的建筑物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唉,走了走了,他们想着。
其实他们见识的人生是很多的了,上来下去,走了又来,没什么所谓的,他们很快又会看见别的人上来下去,走了又来,就算没有别人,也有他们自己呀,他们自己不也是一直在上来下去,走了又来吗。
现在陌生的乘客已经走进屯村湾了,他走在古镇的古老的街上。
先生哎,进来坐坐,喝口茶吧。
先生哎,买个纪念品啊。
他只是随意地看了看他们的店和商品,并没有停下来,等他看到一个客栈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
先生,来了啊。
要一个房间。
好的。
服务台上的女孩子穿着民俗的服装,她把登记表给他,他就登记了一下。
她看着他填的登记表,一字一字地念着他的名字:王——家——卫,她一边念着,一边又去看他的身份证,她又要去念身份证上的号码了。
不是王,他纠正说,是黄。
是王呀,她说,我知道是王,王家卫。
咦咦,有人从服务台旁边走过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他的女朋友勾住他的手臂,她性急地要拖他走开。
咦咦,你干什么停下来。
看看,他说。
看什么呢?
王家卫?他看了看服务员,又看了看这个正在登记的旅客,王家卫?不会吧,他说。
不是王家卫,这个人说,是黄家卫,他指了指服务员,她说错了。
我没有说错,是王家卫呀,服务员说,我是说王家卫呀。
什么王家卫呀,他的女朋友是急于要出去走,所以又来勾他,并且又拖他。
噢噢,被女朋友拖拖拉拉的他现在明白过来了,她是王黄不分的,他说,我还以为那个什么呢,但是想想也不可能的,哪有这么巧的事。
嘿嘿,黄家卫笑了笑。
我哪里王黄不分了,服务员有点不高兴的,她拿出一把钥匙交给他,喏。
他看了看钥匙牌上的号码,是208。噢,在二楼,他说。
苏杭班在继续开着,它仍然是那样的速度,仍然是那样的姿势,船头把水劈开,船尾那儿,水又合拢了。天色渐渐地往下晚去了。苏杭班驶离屯村湾的时候,有长长的悠悠的笛声从水面上传过来了。
这个东方的古老的小城里,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吃生煎馒头。
——《面粉》
时空的纵横交错,
把一串故事连缀得奇异又微妙。
在一次充满新奇又让人黯然神伤的阅读中,
你会发现,这是多个故事,又是一个故事。
重叠与交叉,让你已经难以分辨了,
但情结的原点,却指向故乡的生煎馒头。
它就是远在他乡的人一生的归属,
也是老人对儿女一生的牵系。
东方古老的小城里,生煎馒头的故事,
却被讲述在一间西饼屋。
无论在多远的远方,那雪白的面粉,
足以让你的灵魂飞回故乡,
在此时此刻,或某时某刻,
在地球的另一地方或某一个地方。
褚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