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线联系的故事就是在历史的背景之下进行的。
那一阵同顺杂货店突然来了许多人,大都是陈太太娘家面上的人,比如有陈太太的母亲,即陈老板的丈母娘,有陈太太的表叔、表弟、表妹等等。这些人在短时间内蜂拥同顺店来,肯定是会引起怀疑的。但是由于当时撤出来的人数较多,又在高压之下,一时是不可能安排得从从容容、妥妥贴贴、天衣无缝的,暂且在原有“相对可靠”的联络点避风,只要能在找到新的落脚点之前不被发现,便是胜利。
寻找新的落脚点,这是组织上的事情,而这时候的组织(在杨湾一带大概就是杨雄队长)很可能处于那种自顾不暇的窘迫紧张状态,当然也不排除领导者被捕、牺牲或者叛变的种种可能,一时间断了联系找不到组织的事也是很多的。
在杨湾却没有这种情况,杨队长无疑是一位勇敢、机智、胆识超群的领导者,杨队长始终没有停止过他的工作,这从根生照常送信就可以看出来。
一方面,杨雄积极地为撤下来的同志安排退路,另一方面,敌伪的侦察力量也在加强,这等于形成一种竞争,一种抢时间也即抢同志们性命的竞争。
究竟谁能走在时间前面,现在还很难说。
农历八月半的早晨,根生背着竹筐,拖着木屐,到同顺店进货,木屐在瓣莲街的石卵子上发出噼噼叭叭的声响,同顺店没有开门。根生到青莲茶馆歇脚等待。这已经是无数次的重复了,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陈老板和陈太太也早不是新婚燕尔,钱四娘以及茶客们也失去了关注他们的兴致,只是偶尔对于陈太太不怀孕,或者对于陈氏夫妇数年如一日相敬如宾、不吵不闹的状况,发表一些看法。
根生到隔壁的烧饼店买了一个烧饼过来吃,他看见青莲茶馆里有一个穿长褂的陌生人坐在角落里朝他笑,根生也朝他笑笑。陌生人就招手让根生过去,根生走过去,陌生人看看根生手里的烧饼,说:“怎么不买个猪油烧饼吃?”
根生笑笑。
陌生人说:“你没有钱?”
根生仍然笑笑。
陌生人又说:“你是哪家的?”
根生说:“我是庙里的。”
陌生人“哦”了一声,过一会又问:“你是不是等同顺店开门买东西?”
根生说:“是的。”
陌生人说:“我也是,等了半天还不开门。”
根生:“快开了。”
等同顺店开了门,根生说:“你看,开了,你去买呀。”
陌生人说:“你先去,我把这茶喝完。”
根生说:“噢。”他就过去进货。
陈秀女同往常一样,接钱的时候也接了根生的纸条,然后帮着根生把货装进筐子里,陈秀女很想和根生说些什么,可是根生看上去总是没有说话的欲望,陈秀女叹息着说:“唉,一句话也没有。”
根生朝陈秀女看看,笑笑。
装好货根生临走的时候,却说了一句话,他说:“茶馆里的那个人,要买猪油烧饼给我吃,猪油烧饼很香,是不是?”
陈秀女愣了一下,因为根生很少说话,所以凡是根生说的话,陈秀女总是要认真想一想,现在陈秀女想过之后,他觉得有必要到青莲茶馆去看一看。
根生走了以后,陈老板叫陈太太到青莲茶馆去借一只竹匾,陈太太回来时脸色发白,她说她认出了那个人。
陈老板、陈太太以及陈太太的所有亲戚,他们从后面出去,同顺店的后面是一条河。已经说过南方小镇杨湾的特色是家家临水,户户通舟,在这样的时候,这一特点无疑给了陈老板他们极大的方便。
后门口的河边停着一条船,这是杨雄事先关照准备着的,以防突变。现在既然同顺已经被盯上了,同顺无疑是暴露了,这当然是突变。
陈老板他们上船走了。
前面沿着瓣莲街的同顺店店面仍然开着,只是街上的人有点奇怪怎么半天不见掌柜的,有人买东西,喊了几声不见人,就走开了。杨湾镇上的人谁也想不到,在几分钟之内,陈老板和陈太太他们就消失了。
在青莲茶馆等待钓大鱼的人,十分懊恼,大鱼没抓着,小鱼小虾也漏了网,他很难回去交待。
这一切根生并不知道,根生在几天之后从杨湾的香客嘴里听说陈老板走了,又听说东洋人把陈老板的父亲陈小丫头抓起来了。
如果说陈太太以及她的那些亲戚是一颗颗革命的种子,随组织上把他们撒到哪里,他们就在哪里落脚,但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