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阿平说:“不是,我是想问一问,你们的活动,昆曲会演……”
老人说:“会演,有啊,会演是常常要会演的,为了振兴昆曲,不会演是不行的。”
丁阿平摸了摸头皮,又说:“你们有没有发过一个通知,叫从前曲社的曲友聚会?”
老人又笑,说:“有啊,有啊,曲友聚会,这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即使不发通知,他们也会来,你不知道,那些曲友,七老八十,劲头足呢。”
丁阿平出了一口气。
老人对丁阿平看了一会,说:“哎,你是不是也想参加昆曲界的活动?我们欢迎,我们是欢迎年轻人的,有了你们,昆曲才后继有人呀。”
丁阿平连连摇头,说:“不是不是,我是受人之托,来打听的。”
老人问:“谁?”
丁阿平说:“是我的外婆,叫梅巽仙,她从前参加过女子曲社的。”
老人对梅巽仙这个名字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丁阿平有些失望,他说:“我外婆从前是很有名气的,梅兰芳也夸奖过她呢。”
老人说:“哦,梅兰芳,梅兰芳是唱京戏的呀。”
丁阿平有些发愣。梅兰芳唱京戏,梅巽仙唱昆曲,梅兰芳怎么夸梅巽仙呢?他也弄不明白。但这件事,不仅老太太自己说过,父亲也说过,甚至书上写过。
老人看丁阿平有点难堪,笑了笑说:“哎,梅兰芳姓梅,你外婆也姓梅,是亲戚吧?”
丁阿平说:“不是的。”
老人又问:“你外婆高寿?”
丁阿平说:“八十九。”
老人“噢噢”了一声,说:“小同志,不瞒你说,我见了老人就怕。我们现在聚会,最担心的就是老人,每次要带一个医生怎么行?你最好回去劝劝你外婆,不要来了,索性再跟你说,这些老人,古稀耄耋,喉咙发毛,嗓音浑浊,怎么还能唱曲?他们自己也不明白,每次在鹤园唱曲,叫人发笑。”
丁阿平点点头,他认为这位老人的话是有道理的,他正想就此告辞,老人却说:“不过嘛,小同志,你倘是想来,我们很欢迎。”
丁阿平说:“我来做什么?”
老人眼睛一亮:“来振兴昆曲呀。”
丁阿平不明白。
老人告诉丁阿平,现在这个委员会,上面拨了六个编制,还差一个没有到位,就是要物色一个年轻人,看丁阿平知书达理,文绉绉的样子,又是昆曲名票的传人,他认为是最合适的。
丁阿平说:“我哪行呀。我外婆年轻时唱过昆曲,跟我有什么关系呀,我一点也不懂的。”
老人笑眯眯地说:“不懂也可以学嘛,其实也不难,整理材料。”
丁阿平摇摇头。
老人问了丁阿平的工作现状,又说:“你看你看,你还是到我们这边来合适,你如果同意,我就以组织名义出面,帮你办调动。”
丁阿平笑起来,说:“老同志,你当真啊?”
老人惊讶地说:“你不愿意?”
丁阿平说:“我不愿意。”
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临了说:“我姓何,你要是想通了,来找我。”
丁阿平从昆曲艺术振兴委员会回到房管所,科长说:“小丁,你跑到哪里去了?刚才有人来登记,等不及,又骂人。”
丁阿平说:“人呢?”
科长说:“走啦,又要反映什么,唉,烦死人,你怎么不注意劳动纪律?”
丁阿平不做声。
丁阿平的工作,是负责居民修房登记的,居民的住房破了,旧了,漏了,危险,要修要补,先到丁阿平这里登记,由丁阿平把登记单填好,交给科里,再由科里统一安排,排给维修队,由维修队去修理房屋。由于这个区旧房比较多,维修队的人手又太少,再加上其中的环节多,从登记到修房,有时隔的时间很长,住户的怨气常常就发在丁阿平身上,因为丁阿平等于是房管所的一个门面,不骂他骂谁?
丁阿平刚刚坐下,又有人来登记,丁阿平问他姓名、住址。那人说:“你眼睛瞎了,我来了三次啦,还不给我修,天气报告后天又要来雨了,雨来之前你再不给我修,我就去扒你家的屋顶。”
丁阿平没有办法,他也不好解释。
那个人走后,科长过来说:“你看你看,工作做不好,天天让人家骂山门,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你要做说服工作呀。”
丁阿平不说话。
照资格讲,丁阿平在房管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