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魏,他们都说你在弄什么皮包公司,是不是?”
魏汉成宽宽的背没有动,他粗声粗气地一笑。
吴影兰又说:“你今年……你好像比我小三岁是不是?还不找对象呀。”
魏汉成是找过对象的,后来那个女的跟别人走了,他好像很想得开,也没有找那个男的怎么样。
“你欢喜什么样的,要不要我帮你留心?哎呀,其实我是瞎起劲,你是有花头的……”
魏汉成突然回头对她一笑,他的牙齿很黄,肯定是烟抽多了,或者酒喝多了。他笑了之后突然说:“你不晓得吧,从前我是想过你的心思的……”
吴影兰说:“你这个小赤佬,你说死话。”
魏汉成便很正经地说:“我刚刚高中毕业,你做了劳动模范,看你的样子,我蛮崇拜你的,勿瞎讲。”
吴影兰说:“现在我不来事了,老了,瘦骨鬼,哎,不寻开心,你应该真的找一个了。”
魏汉成说:“我们这种人,先混混日脚吧,女人是逃不脱的,急什么,蒋骏声四十岁还不找呢。”
吴影兰笑起来:“你同蒋骏声不好比的,蒋骏声踱头,不讨人喜欢的,唉,什么前世,要房子有房子,要家私有家私,偏生——唉,总归缺一样。”
吴影兰和魏汉成一起笑了一会,小毛头也笑了一笑。
他们回到家里,蒋骏声还在老地方,看见他们回来,他的面孔很尴尬,他这个人是很怪的。他不沾别人光,别人也不要沾他的光。
魏汉成还了黄鱼车就走了,吴影兰弄药给小毛头吃。后来张老师回来了,吴影兰就急急忙忙回店里去。
吴影兰走出大门,就看见隔壁工疗站的病人在墙角里晒太阳,大概生活又做完了。工疗站做加工生活蛮难的,太复杂不行,太简单也不行,有危险性的不行,有技术性的也不行,他们去弄了给电表配件加工接线头的事,倒是蛮配病人胃口,既是机械性劳动,又要动点小脑筋。现在抢这批生活的人多,就轮不到工疗站吃饱肚皮了。工疗站就要做做歇歇,管理员是顶怕歇的,做生活做不出毛病来,歇倒会歇出毛病来的。
魏阿姨在抚摸病人的头部,轻轻地好像是没有什么规律的一人一个轮过来,吴影兰立定下来看了一歇,她想自己的头也要伸到那一双手下去了。
魏阿姨看见吴影兰立定,就喊她:“喂,吴妹妹,你做啥?”
吴影兰说:“小毛头生毛病,谢谢你们家魏汉成,帮我踏黄鱼车的……”
“喔哟,”魏阿姨说:“你这个小妹妹,客气起来了。”
吴影兰对她笑笑:“生活又没有啦?”
魏阿姨说:“生活还有呢,他们几个刚刚吃药,歇一歇做。”
魏阿姨是工疗站的医生。她从前并不是做医生的,也没有做过护士,后来就稀里糊涂地到工疗站来做医生了。她对病人的吃药是十分重视的,碰到病人不来上班,或者节假日,她就上门去喂药。
吴影兰想自己这个劳模应该给魏阿姨做的。自己做的是一般性的工作,魏阿姨做的是特殊的工作。
“大家排好队,做广播操。”魏阿姨说了一声,病人就排好队,里面又走出几个,也排好队,就跟着魏阿姨做操。
吴影兰没有工夫立在这里看,她想自己有十多年不做操了,伸伸手臂,弯弯腰,松松筋骨是蛮惬意的。她的腰很酸。
店里大家见她回来,就七嘴八舌怪她。说林老板等不及了,怨她不守信用,后来就被红星烟糖店的人拉走了,大概是上馆子去。
吴影兰原来是要同林老板谈一笔买卖的,林老板一直是她的支柱,许多紧俏货靠林老板提供,林老板大概算是知恩图报的。从前他吃瘪的时候,开个小烟纸店,吴影兰就批点货给他去,后来他就转运了,反过来做了她的后台。
吴影兰没有说什么,骑上自行车就出去了。骑了不多远,她看见魏汉成和一个女人勾颈搭肩地在街上走。初一看她以为那女人是她的小妹妹幼兰,再一看,不是的,她超过他们的时候,也没有再回头看。
林老板已经吃过饭走了,红星烟糖店的店主任告诉吴影兰,合同已经签了。
吴影兰当然很想和林老板做成这笔生意,做不成,让别人做去了,她自然是有点失望的,不过她的店也不是就靠一两笔生意做起来的,所以,她并没有很大的不高兴。现在大家都懂十网打鱼、一网成功的生意经,她当然也懂。她又骑上自行车到烟糖公司去。
“哟,小吴,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