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服务员肯定经过怀女士的训练,肯定会闭紧嘴巴,不料服务员不仅没有闭嘴,反而把嘴张得大大的,好像觉得我的问题不可理解,又好像在反问我什么。
渐渐的,过云楼茶馆的奇怪传出去了,有好奇的人来了,又来了,不过他们大多数只是来看看而已,看不出什么名堂,就走了。也有人留下来喝一杯茶,算是捧个场。
关于喝茶的问题,也没有逃得过我的研究,过云楼茶馆的茶也不算是什么上好的茶,都是些大路货,而且品种也不多,就看得出怀彩衣不是懂茶的人,更不是爱茶的人。不懂茶也不爱茶,却开茶馆,这是奇怪中的奇怪。这比怀彩衣将茶馆打扮成这样更奇怪。
因为茶馆所在之处比较僻静,老宅子里又僻静,想来喝茶聊天的人,到了这里,都不能大声说话,连走路都要轻手轻脚。其实也没有人规定他们要这样,但一到了这地方,自己就觉得应该是这样的,自己对自己就有了这样的要求。还有一个阳气重的人,一进来,没来由的就浑身发颤,打喷嚏,回去竟然还发了烧。
更多的时候,是没有人来这里的,一个空空荡荡的老宅子里,只听见那两位老棋友棋子落盘的声音,“啪”——“啪”——,他们很慢,长考,每走一步都要想上十分二十分钟甚至半个小时,有一次服务员小张在寂静中寂寞地等待着他们的落子声,等得他最后跳了起来,说,他们睡着了。
在这个茶馆里睡觉倒不失一个好去处。还有一个喜欢古琴的老太太,八十多岁了,她有时候过来拨几下古琴,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跟哪个名师学过画,而不是学琴,但是因为名师不仅画画,也喜欢古琴,所以她也顺便跟着学了一下。
有一次老太太还带来一个小孩子,他在少年宫里学书法,人太多了,没有了他的位置,老太太告诉他,过云楼茶馆可以练字,他就来了。他在书房里写字的时候,一点声息都没有。
这就是茶馆的基本客人。在这样的时候,棋子落盘,古琴悠悠,那个写书法的孩子偶尔也有分心的时候,这时候他从窗口朝外看看,后花园枝叶摇曳,真的飘飘欲仙,或鬼影憧憧了。
这些都是我结合实际以后,对过云楼茶馆的想象,不是凭空想象,而是合理想象,我仍然是过云楼的常客,因为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太近了,几步路一拐,就进了这条狭狭长长的小巷。其实对过云楼茶馆我已经看了又看,何况我的工作也很忙,但我还是忍不住要拐进来。
因为我很明白,怀女士并不是要靠开茶馆赚钱,那她要干什么呢?她精心设计了这一切,到底要干什么呢?
她似乎是要复现从前家乡的一些情景,但复现这些情景,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意义,有什么帮助呢?
怀女士不应该是一个家乡通。她虽然从小在这里长大,但毕竟出去了好多年,增长才智、吸收文化的那些年华,她是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中度过的。所以,对于家乡文化的理解,怀彩衣怎么可能深入到哪里去呢。
所以,这一切,虽然由怀女士出面做,但在我看起来,似乎有人在背后替她安排着。我始终坚信,怀彩衣的背后,小姐楼的内里,是藏着一个秘密的。
我是不会死心的,我一直和曲会长保持着联系,我还是不停地去麻烦曲会长,每次还是要从他那里再带回一点什么,曲会长差不多已经被我榨干了。有一天我头昏脑涨眼花缭乱的,忽然就觉得黄泛泛的纸上有几个很眼熟的字,从我眼前滑过了,我赶紧回头再看——这一看,看得我那颗始终悬着的心,呼啦一下子就往下掉。
这几个字是:过云楼茶馆。
资料记载在民国十一年,曾经有人在悬桥街开过一家过云楼茶馆。
七十多年后,怀彩衣也开了一个过云楼茶馆,虽然不在悬桥街,但却在离悬桥街不远的怀厚堂。这难道真是历史的巧合吗?我不相信巧合,我相信某一个事实真相正在某一个角落里,等着某一个人去发现呢。
书上关于过云楼茶馆的记载倒是不少,茶馆的规模,茶馆经营的情形,一一都有记录。
这是一家小茶馆,开在小巷里,从来没有门庭若市的盛况,但也没有冷清得打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有钱的,或没钱的,有势的,或没势的,外来的,或本地的,到过云楼去喝茶。茶馆老板潘先生的祖父是清朝同治年间的一位高官,潘家当年曾有贵潘之称,既贵又富,潘家也确实曾经富甲东吴。他们的家教很好,并没有小辈吃喝嫖赌抽大烟,可是到了潘先生这一代,偏偏就丢失了家产,开了一家小茶馆维持生计。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