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她走了。
她回到家里,她的丈夫也回来了,他和儿子女儿谈着杀人的事。
吴秀有点神魂不宁,她坐下来,浑身软绵绵的。丈夫说:“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吴秀摇摇头,说:“那个人是精神分裂症。”
他们都不想听,他们对她的病人已经失去兴趣了,他们继续议论杀人犯。
吴秀又说了一遍:“那人是精神分裂症。”
丈夫这才回头问:“你说谁?”
“杀人的那个人。”吴秀说了这一句,心里轻松了一点。
父子三人互相看看,突然沮丧起来,一个好人白死了。
“谁说是精神病?”女儿问。
“我说的。我给他看的病,我已经到公安局去讲过了。”
“你——”丈夫盯住她,“你怎么……”
吴秀没有说话。
“砍人家脸上几十刀,这种人?”丈夫突然沉重起来,慢吞吞地说,“现在,真是不敢得罪人。”
“可他确实是病人。”吴秀无力地争辩。
“你怎么晓得他不是装的,他可能骗你的。”
这便有点怀疑吴秀的工作能力,不过吴秀没有再说什么。
“他大概是有预谋的,一步一步,计划好的。”女儿说。
“就是,你怎么晓得他不是一个骗子?”儿子问。
吴秀心里有点慌乱,她确实不晓得。
丈夫摇了摇头,叹息着说:“我在厂里是得罪了不少人的,我没有对你们说过,还有恐吓信。”
吴秀说:“罪过□。”
不等家里人反应过来,她捂住脸哭了。
三
血流出来的时候,也许是鲜红的,后来凝固了。大家看见的是凝固的血,黑的。
凝固的血应该是紫的,也许那血太浓太浓。
可是谁也没有看见那流动的血。
看见那血流动的人,便是杀人犯。
傅玲玲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他们不让她看。
从前都说一死百了,其实也不一定。马长军,他一定没有什么死的准备的,他一定是不想死的。
一想起这些,傅玲玲就流眼泪,她的眼泪永远也流不尽。不像他的血,很快就流尽了。
她就在真娘亭里。在他倒下去的那个地方,地上很干净,他们把地上的痕迹都清除了,连一点一滴也没有留下。她终究没有看见那血是红的还是黑的。
总是有人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使她觉得人家都在关心她,同情她。打牌的老人常常停下来朝她看看。放了夜学的小学生一群群奔过来,远远地站住了,排成一排,看着真娘像,然后其中的一个尖声喊:“鬼来了。”大家拔腿便往回跑。
傅玲玲心里抖了一抖。
这时候就有人告诉她:“你看,那个老太婆,走过来,就是他的娘。”
傅玲玲有点紧张,她看过去,一个衰老的人低着头,夹着一个包,匆匆地走过来,走近来,傅玲玲看清了她的头发已经花白。
这个苍老的女人走过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她看见傅玲玲坐在那里,便哆嗦了一下,好像很害怕,回头就走,在路面突起的石子上绊了一下,趔趄着迅速地走远。
傅玲玲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第二天她就上班了。
傅玲玲从幼儿师范毕业后就分配在这个幼儿园里做大班学生的老师。那一班小人都很喜爱她,因为她性格温和,从来不骂小人。
傅玲玲来上班,大家都很惊疑。她们已经为她请了一个代课的,可是傅玲玲却来上班了。她们想劝她回去,但看看她的面孔,就没有开口。
小人们平常是必然要叽叽喳喳喊她傅老师早的,可是现在他们挤成一堆,看着她手臂上的黑纱,然后又看她的面孔。他们看她时的目光,使她十分不安,使她有一种错觉,好像她自己就是个罪犯。
大家沉默了半天,后来同事们还是说话了。
“小傅,”他们小心翼翼地试探,“听说是个痴子?”
傅玲玲愣了一会,问:“谁是痴子?”
他们相互看看,就不做声了。
傅玲玲便追问了一遍:“谁是痴子?”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终于说出了那个杀人犯是个痴子,说现在判案子都要做精神鉴定的。
傅玲玲自然是听明白了,却又觉得糊涂。后来就有两个穿制服的人来找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