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不算,名字就是一个人。金师母说,名字是可以换的,人都有假的,假名字就更没什么了不起。老金愣了半天,仍是心有不甘,但金师母没让他再说什么,她生气了,气不打一处来,自从生意人的老婆来了以后,老金就老是跟她拌嘴,金师母说,你昏头了,动人家年轻女人的心思了?老金大觉冤枉,跟金师母说,你怀疑错了,他们才是该怀疑的人。金师母一气之下,不再跟老金说话。晚上老金躺在床上也默默地检讨了自己,觉得自己太多事。
为了克服这个新生的毛病,从第二天开始,老金起床后就不到院子里去了,他让金师母把水打进来,在屋里洗脸刷牙。因为几十年来习惯了在院子里做事,动作幅度比较大,老金把水弄了一地。金师母的拖把追着他的脚后跟,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老金的行为可疑。金师母说,你为什么不敢到院子里去,你是不是心里有鬼要躲着人家,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了地上一摊水,她的话题能够扯到联合国去。老金免讨气,只得收敛起大大咧咧的动作,每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有时候外面有了什么动静,他想看一眼,也是探头探脑,蹑手蹑脚的。金师母看到他这样,更加心生疑虑,你偷偷摸摸干什么?你到底跟人家怎么了?老金想了半天,气不过说,我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我是在自己家里。
憋了一阵,老金憋不下去了,想想也觉得冤,自家的房子院子,自己竟不敢在里自由活动,这算个什么事。老金打开房门,还没踏出门槛,就被在院子里刷牙的生意人看见了,生意人说,金老师,你病好啦?老金生气地说,什么病,我没病。生意人宽容地笑了一笑,说,没病好,没病好。老金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直朝他屋里瞄,生意人说,金老师,你找我老婆?说得老金脸绯红,支支吾吾说,我不找你老婆,我找她干什么?生意人善解人意地说,我老婆又走了,她是猢狲屁股,坐不定,在一个地方呆不了几天就要走的。老金说,那,那她走到哪里去呢?生意人说,我才不管她,她愿意到哪里就到哪里去。老金听了生意人的话,心里被触动了一下,连人家的老公都不管老婆的事,我操的哪门子心呢。
老金觉得自己想通了,就把这些心事放下来了。他又能够自由地在自家的院子里进出,自由地朝生意人的房间看来看去,也可以安心地坐到写字台前,安心地写《名人老宅》。为了写好《名人老宅》,他参考了一些史书,这天晚上他在史书上看到一段记录,这是发生在名人吴敬庭老宅里的故事。一座数百年老宅,进深两公里,有一条狭长的备弄,望进去就像一个无底洞。一天晚上吴老爷喝了点黄酒,有兴致出去走走,但他没走正门,偏去走这条下人走的备弄。备弄又长又黑,两边的门逢里透出一丝丝烛光,耀在青砖地上,游动着像一条条细小的银蛇,吴老爷觉得特别神奇,他驻足细看起来,就听到有人在跟他说话,吴老爷抬头一看,就看见吴老爷站在他的面前,朝他躬身一笑,说,吴老爷,喝的绍兴花雕。吴老爷也朝那个吴老爷躬身一笑,说,吴老爷,喝的绍兴花雕。这时候正有两个下人穿过备弄,他们看看这个吴老爷,再看看那个吴老爷,片刻之后拔腿就跑,屁滚尿流地喊道,两个吴老爷,两个吴老爷。
老金看得十分狐疑,怎么可能有两个吴侍郎,必定有一个是假冒的,但是他假冒吴侍郎干什么呢,这时候的吴侍郎,早已经解甲归田,没了权势,那么,唯一的可能就为了吴侍郎的家产。
他想把自己的判断跟金师母说一说,但他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金师母正在看“天天讲历史”,看这个节目的时候,金师母是不会搭理任何人的。老金曾经批评过这个节目,说它把历史世俗化、庸俗化、简单化、肤浅化等等,可是金师母说,她看的就是这些化。
老金重新回到史书里,他又看了一遍刚才那段记载,心情平稳多了,怀疑也渐渐地退去,有什么好奇怪的,史书上也有许多以讹传讹的东西,不足为证。到底有没有两个吴侍郎、能不能证实有一个或者有两个吴侍郎都不会影响老金要写的这个吴氏故居,反倒给那许多沉闷古板的老宅,带来一些生动的因子。这些因子像蝴蝶一样在老金的眼前飞舞起来。
老金睡了一个踏实沉稳的觉,他还做了十分美好的梦。他觉得这是两个吴侍郎给他带来的美梦,他既然可以不计较有一个还是有两个吴侍郎,那么还有什么事情可计较呢。早晨老金神清气爽地打开房门,就看到生意人的老婆又在院子里晒衣服了,太阳还没升起来,她已经把院子占满了。老金说,你又洗衣服了?她一回头,冲老金一笑,把老金吓得三魂走掉了两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