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开得出来呢,就算开出来了,也还是惨淡经营,说不定过几天又不行了。康一米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他们说的,也许他们有别的办法呢。
令陈白渔没有想到的是,等他出院回家的时候,超市已经开出来了,虽然换了个名字,但和从前那个超市,格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连货架的排列、货物的堆放也都相差无几,而且大部分的货物,跟从前的也都是同一个牌子,陈白渔走在一排排的货架中,就像回到了故乡,回到了童年,那种温馨的感觉,就在他的心底里升起来了。
陈白渔好久没有作画了,今天他的情绪特别好,手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不画不行了。陈白渔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气呵成就画出一幅自己很满意的作品,而且,他不光是画了,还特别想给人题款,想把这幅作品赠送给一个人。但是,这一阵,因为他病了,别人也不敢麻烦他打扰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向他求画了,那么他写给谁呢?陈白渔的思维走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名字:李书常。
李书常就是那个一心想得到他的画的人,但是他始终没有得到。陈白渔曾经发过狠,无论李书常玩什么花招,他都不会题给他“李书常先生雅正”这几个字,没有这几个字,李书常就算有再多的钱,他就算能弄到他陈白渔所有的画,李书常也仍然是什么也没有得到。但是今天奇怪了,陈白渔一想到李书常这个名字,他就觉得这个名字特别的好,甚至有一种奇怪的亲切的感觉,陈白渔不假思索地就写下了那几个字:李书常先生雅正。
写好以后,陈白渔就给羽飞打了一个电话,因为从前来替李书常求画的那个人,就是羽飞介绍过来的。但羽飞好像已经记不清了,陈白渔却还记得,说,那个人年纪不大,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羽飞仍然想不起来,他说,是吗,我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陈白渔说,他是替李书常来求画的,我没有给。羽飞说,你为什么不给呢?陈白渔见羽飞真的都不记得了,就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羽飞听了,笑了起来,说,你真是个倔老头,也太不给人面子,不说别人了,把我的面子都丢尽了。陈白渔说,你就不说别人了,你又好到哪里去。羽飞说,那今天你怎么了,干什么又给人家提了?陈白渔说,人老了真是没弄头,羽飞你现在很莫名其妙的。羽飞说,你现在不莫名其妙吗?
羽飞说,你说的那个人,我真的记不起来了,但李书常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点,他破产了,听说在破产前,他的最后一笔投资,投到一个小超市去了,是在一个离市中心很远的新建的小区,谁也不知道他干什么要投资办小超市,因为这和他从前做的事业,是完全不相干的,听说他自己,就在超市上班了,坐在那里收银呢。
陈白渔说,你说的那个小区,是哪个小区?羽飞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但是陈白渔从来没有见过有男的收银员,他问祁连贵,祁连贵说,没有的。他又问康一米,康一米也没有见过,但康一米倒是知道超市内部的一些情况,她说,一直坐在柜台里的那个男的,是老板。
柜台设在超市进门的左边,柜台是一狭长条,放着香烟、电池、剃须刀等东西,这些东西不开架,陈白渔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东西不开架,要放在柜台里,还得有个人坐在那里守着。陈白渔朝坐在柜台后面的那个人看看,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李书常。陈白渔想,就算他是李书常,我也认不出来,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其实陈白渔忘记了,他曾经在电视上见过李书常,但不知为什么,陈白渔心里,却始终认为自己没有见过李书常。
陈白渔仍然每天去散步,去超市走走,但他不再买那么多东西,需要的时候才买,家里还没有用完的,他不买,起先几次,祁连贵和康一米都拿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后来她们也渐渐地习惯了。
可是陈白渔也仍然会有一些奇怪的行为,比如,他把题了“李书常先生雅正”的画挂在了自己家里,画挂起来的那天,祁连贵跟康一米说,他又来了。康一米说,这总比乱买东西好一点。
李书常的名字就这样在社会上消失了。但是许多年以后,李书常的名字又出现了,他已经是一个超市王,他的连锁超市,几乎开遍了这座城市。有人到陈白渔家坐坐,看到墙上那幅画,再看画上题的字,就问陈白渔,陈老,这个李书常,就是那个李书常吗?陈白渔说,我写这个李书常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哪个李书常呢。
人家听不大懂他的意思,但也不觉得很奇怪,因为陈白渔老了。老人的思维,你不能要求他跟年轻人一样的清晰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