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房子的人倒是不少,但都嫌房子太大。他们说,这样的面积,做超市倒是合适的,做我们这个,要不了这样大的面积,我们要小一点。过了些时,房主就把房子隔成两半,租出去,但仍然不行,仍然嫌大,人家付不起房租,又再隔。到后来,房子被隔得七零八落了,大约有一半的面积,改改弄弄,添了一些卫生设备,就租出去给人家做宿舍了,剩下的部分,又分成四半,开了一个洗头房,一个房屋中介,还有一个室内装潢公司和一个花店,都是狭长的一条。
他们开张的时候,都放鞭炮,门口也摆着花篮,小区的老太太和妇女们都去看热闹,觉得现在兴旺一点了,洗头房那一天是免费的,里边坐满了排队等候的人。但是没几天,它们又都门庭冷落了,洗头房里的外来妹,成天趴在那里打瞌睡。尤其是那个花店的鲜花,萎死了,就整桶整桶地倒到垃圾桶里,康一米有一次看到了,回来心疼地说,哎呀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没有超市的不方便,居民们开始还忍耐着,各自想办法自己克服,但克服着克服着,渐渐地觉得这种困难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克服掉,就没有了耐心。现在这个时代,是好的时代,应该是样样方便的时代,怎么到了他们这个小区,连个超市都没有,他们没有耐心等下去了。有一天陈白渔在小区的路上被一个人挡住了,那个人说,陈老,你要替我们大家说说话了。陈白渔说,我倒是想说话的,但是我找谁说话呢?那个人说,张局长,就是他分管的。陈白渔说,哪个张局长,我不认得他。那个人说,你不认得他,但是他认得你的,陈老你是名人哎。
这话倒是不错的,名人就是这样,他不认得人家,但人家认得他。连康一米都知道,康一米说,我现在知道了,爷爷你是名人哎,人家都认得你。陈白渔说,我什么名人啊。康一米说,怎么不是,我家那边的街坊,都认得你,我跟他们说,我在陈白渔家做,他们都知道你什么什么事情呢。
尽管如此,陈白渔还是觉得直接去找张局长有点冒昧,他就给张局长写了封信。张局长很快就回信了,信很长,他客气地称陈白渔为尊敬的陈老先生,说陈白渔的大名他早就如雷贯耳,想不到能够收到他亲笔写的信等等。又说,看到陈老龙飞凤舞的字,他简直就是一种享受等等,对于陈白渔代表小区居民提出的重新开设超市的希望,张局长负责地说,一定作为今年的工作重点,立刻放到议事日程上,一旦有了结果,他会立刻向陈老汇报的。
但是陈白渔一直没有等到张局长的汇报。他在路上碰到了小区里的人,都要避着点走了,因为他们总是拿探询的眼光看他,拿期待的眼光看他,有时候甚至还有一点怪他的意思。陈白渔一直想着再给张局长写封信,后来又想,干脆就直接去看看张局长,因为先前有了张局长那么热情的回信,陈白渔的一些顾虑也打消了。
陈白渔没有想到,张局长已经调动工作了,他升了职,到上一级的部门去了。陈白渔去见张局长的时候,他的办公室,已经是另一个局长坐着了。那个新来的局长,也很客气地请陈白渔坐,他不认得陈白渔,但是见他一大把年纪,不由生出几分敬意,陈白渔如果说,我是陈白渔,他一定会像张局长那样尊敬他的,但是陈白渔没有说我是陈白渔,他听说张局长调动了,就说,哦,那我就走了。
陈白渔的身体不如以前好了,老是胸口闷,他又像从前在老家时那样,会呆呆地在藤椅上一坐就坐几个小时,但从前坐着,心里是通畅的,现在心里是堵着的。堵着堵着,陈白渔就生病了,还病得不轻,住进了医院,祁连贵和康一米轮换着两头跑,祁连贵说,幸亏有康一米,幸亏有康一米。
康一米回家时,跟家里人说起陈白渔生病,家里人也说,老了老了,就不牢靠了,巷子顶头的那个何老太,头天还在打麻将,还杠头开花呢,第二天就去了。有一次祁连贵在陈白渔的病房外掉眼泪,康一米看到了,就跟祁连贵说,爷爷不会的,爷爷又没有什么绝症,医生也说,爷爷没有什么的。
在陈白渔住了大约半个月医院后,康一米告诉陈白渔,原先超市的房东,又在拆墙了,他又要把原先的格局恢复过来了,康一米说,这个人,烦也烦死了,折腾来折腾去,到底要干什么,本来就是因为大的不行,才隔小了,隔小了又不行,再弄大有什么意思,不还是不行么。
下次康一米来的时候,就带来一个好消息:又要开超市了。但是她自己显然也不怎么相信这个消息,她说,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陈白渔也觉得康一米的怀疑有道理,既然前边的超市开不下去,后面的超市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