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憾事,老顾简简单单地浏览了一下,他把杂志带回家,就扔在一边了。
后来杂志和一些旧报纸一起被收旧货的收走了,那个外地人来收旧货的时候,在院子里过秤,老顾问他的秤有没有问题,他赌咒发誓说自己是凭良心吃饭的人,他的口音很杂,听不出到底是哪里人。
余畹町正在阅读顾吉有的日记,她坐在窗口,窗子正对着院子,但是院子里的说话声并不影响她,晚年时她的耳朵已经失聪。
杂志后来被小江买去了,小江是替他的女朋友千禧买的,千禧在历史博物馆工作,开始她不安心工作,一直想跳槽,但没有跳成,后来时间长了,却对工作有了兴趣,尤其是对历史上的一些传奇人物,她喜欢读他们的传记,和一些纪念他们的文章,她常常沉浸在对往事的向往中,或者把自己想象成从前的女主角。
她的男朋友小江因此就变成了一个有心人,他走在路上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关注那些沿街而设的旧书摊,他替千禧买过不少旧书旧杂志,每次给她的时候,她都欣喜若狂,这又使得他有些失落,他想,她看到我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兴奋呀。不过,他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并不影响他继续热心地替她搜集这些旧日故事。
千禧读了顾吉有和余畹町的故事,故事中并没有具体描写余畹町的形象,但是从此以后,却有一个影子一直浮现在她的心头,这就是余畹町的影子,在千禧眼前飘来飘去,千禧挥之不去。千禧后来在下一期的杂志上又看到了另一篇文章,那是针对前一期的文章写的,是反驳的文章,说余畹町始终很满意这桩婚姻,她曾经在某一个场合说过,能够嫁与顾先生为妻,是她此生最大的满足。但是写这两篇文章的作者是同一个人,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就写了第一篇文章,写了第一篇文章以后,他又想起了另一些往事,他又写了第二篇文章。杂志社的编辑看到第二篇文章的时候,开始有点莫名其妙,甚至有点生气,以为这个作者在搞什么鬼,捣什么乱,他们议论了一阵,但后来他们统一了思想,决定立即刊登第二篇文章。
千禧有一阵一直在两种事实面前犹豫徘徊,接着她又找到其他一些回忆顾吉有余畹町的文章,这些文章所写的事实同样出入很大,评价也相去甚远,有一天千禧终于忍不住问小江,小江,你说,余畹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小江愣了一愣,过了好一会他才支支吾吾地说,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事情,就不谈了吧。
千禧不高兴了,因为她觉得小江不像从前那样在意她所关心的事情了,这种变化往往是从小事情开始的,千禧生气地说,你不想谈你就不要谈,但是我一定要弄清楚余畹町是谁。
小江说,你搞错了,不叫于婉丁,她叫于婉珍。
千禧拿那本杂志举到小江面前,说,小江,你认不认得字啊,你不是文盲吧,这个字,是念“珍”吗?
小江开始以为千禧要谈他从前的女朋友呢,现在才发现根本不是,小江心里窃喜,赶紧说,你要找余畹町,这好办,你把杂志给我,上面有杂志社的电话,我帮你打过去问一下。
但事情并不像想象得那么简单,先要找到写文章的这位作者,他是一位居住在北京的老人,他的文章是自由来稿,他在文章的最后留下了通讯地址却没有留电话,这样就要根据他的地址给他发信,等他的回信来了,却说他五十多年没有和顾吉有和余畹町联系了,也只是在报纸上得到顾吉有去世的消息后,萌发了思故乡思故人的念头,写了这两篇文章,所以亦不知余畹町如今人在何方,他还希望杂志社如果找到余畹町,能够通知他一下,他也要和她联系呢。这样作者的这条线就断了,但是后来又绝路逢生,有个读者看了杂志上的文章后,写了读者来信到杂志社,说他曾经和顾吉有余畹町的儿子顾余生同事,记得顾余生家当年是在吉余巷,不知后来有没有搬迁。但是当年的吉余巷已经拆除,而且在老吉余巷派出所的旧名册上,吉余巷里根本就没有顾吉有和余畹町的名字,线索又中断了。接着又有了新的说法,有两个吉余巷,拆除了的这个叫吉余巷,另一个尚存的叫积隅巷,看起来是不一样的,但读起来一样,会不会是那个积隅巷呢?后来又发生了其他的一些故事和产生出其他的一些线索,虽然都是些老掉了牙的宿旧的事情,但也是有人关心着的,因为这个地方,历来有尚古之风。
不管怎么说,最后千禧终于打听到余畹町的下落,那一天是小江陪着千禧一起来的,他们沿着老街往里走,一直走到小店门口,小江看到了老顾的彩票投注站,他高兴地说,哎,这里也有卖彩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