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耽误了时间,怕被时代扔下,怕——
他始终是怀着怜悯的心情在关注和帮助这两个农民工,他感受到他们的辛酸,两个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农民,在强大而坚硬的城市面前,是那么的脆弱。可是,实事上,真正脆弱的又是谁呢。
罗建林要出站了,他又回头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守着两大团包裹,仍然是那种又慌乱又兴奋的样子,他们的眼睛里有茫然,但更多的是希望,是艰辛而生动的人生。
罗建林说,你们现在要到海州去了吧?你们一定问清楚了,别再搞错了。老大和老二同时向他挥手说,老师你放心,老板你放心。看他渐渐走远了,他们还踮起脚,双手挥舞得更夸张了。
罗建林最后一次回头看他们时,他们又在向人打听站台了。他们又会碰到冷眼和警觉,又会遇上胡说八道瞎指点的人,他们还会继续被误解,继续被欺负,继续被追赶,继续莫名其妙地逃跑,可他们不灰心,他们在冷眼中漠然不知地继续再找人打听,然后谢过,然后扛起包裹奔跑,很快又远去。
罗建林不急不慢地走出车站,排队打车,因为是早晨,队伍不长,一会儿就上了车。车平缓地开,罗建林平淡地看着车窗外的熟悉的街景,偶尔间,他想起那两个狼狈的农民工,他们和街景一样,一晃而过。
一路顺利,进小区,拐弯,到楼前,一切正常,一切都是程式化的。小区里巡逻的保安,花园里晨练的老太太,邻家的小狗,都是那么的自然和熟悉。进自己家的那幢楼,站到电梯前,罗建林看了一下表,时间是精确的,与预先计算的一点不差。上电梯,到自己家门口了,不用掏钥匙,这是智能锁,凭指纹开门。罗建林伸出食指,让锁识别了他的指纹,随着轻轻的一声音乐,门打开了,罗建林跨着稳健的不大不小的步子走进了自己的家。
罗建林愣住了。这个门里的一切,竟然都是陌生的。房间套型、装修风格,大小家具,各种摆式,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抱着玩具从儿童房跑出来的女儿,穿着睡衣从卧室里出来的太太,正在厨房忙碌、听到门声探出头来张望的钟点工,他一个都不认得。
罗建林愣了一会,忽然就回过神来了,他抬手“啪”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骂道,蠢驴,你走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