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我们吗?警察说,我追你们,是叫你们别跑,你们为什么不听?年长的和年轻的都回答不出了,重又胆怯地低垂了眼睛。警察说,说呀,跑什么呢?说呀,跑什么呢?老大被追问不过,就说,跑,跑——看见你害怕,就跑。警察说,为什么害怕?这回老二抢先说了,谁看见警察不害怕?警察有点生气,又觉得哑口无言,闷了闷,才说,看见警察害怕,难道警察是坏人吗?老大赶紧赔上笑脸,解释说,警察同志,你别生气,还是我来说吧,警察叫我们站住,肯定是我们出事情了,我们肯定是要逃跑的,我们出来的时候,村长关照过的,村长说——警察皱了皱眉,明显是嫌他啰嗦,打断他说,这么大的包,包里什么东西。老大和老二赶紧护住了各自的巨大的包裹,可怜巴巴地说,没什么东西,没什么东西。警察说,没什么东西?没什么东西包裹怎么这么大?打开来看看。两个人仍然护着包裹不动,警察就上前解他们的包,他们明明不希望警察看他们的包,但也不敢反抗。警察一边费力地解包裹一边说,检查一下,很正常嘛,你们慌什么?
巨大的包裹终于打开了,围观的旅客都“啊呀呀,啊呀呀”地叫了起来,包裹里,除了一大堆发了霉的窝窝头和面饼,剩下就是一大堆破烂的衣裳。大家朝着这些东西发了一会愣,谁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警察才说,你们两个人,带这么多吃的和衣服干什么?老大这回答得很快,说,不是两个人的,是四个人的。警察说,还有两个人呢?老大说,不见了,在火车站上茅坑不见的。老二补充老大说,他们去上茅坑,叫我们看着包,后来他们一直没有来,老大就去找他们,我看着包,后来老大回来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老大说,他们也许搭上别的火车走了。警察说,你们就把他们的东西也背上了?老大说,不能怪我们,火车都要开了,他们还没来。老二说,我叫你不要拿的,你偏要占便宜。老大说,你倒打一耙啊,是你先扛起来走的。警察又愣了愣,指了指窝窝头说,这都发了霉,怎么吃?老大说,不碍事的,擦一擦就不霉了。他拿起一个窝窝头,用脏兮兮的手擦了擦,窝窝头上霉点是擦掉了,但是窝窝头更黑了。老大咬了一口,说,哎,刚才光顾了逃跑,现在觉得饿了。老二说,我不饿。警察觉得有些无聊,想了想,说,你们带身份证了吗?两个人都说带了,赶紧掏出来交给警察检查。警察核对无误,把身份证还给他们,躬着腰,捂了捂自己的小肚子,说,你们既然有身份证,也没干什么坏事,你们到底跑的什么事,害我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肚子里小肠气了。老大和老二同时说,是你追我们,我们才跑的。警察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把他们的车票拿过去看了看,最后挥了挥手说,走吧,走吧,这不是你们要上的车。
两个人感激不尽地谢过警察,扛着包裹歪歪斜斜走了。罗建林目送着他们再次下了地下通道,也不知他们到底搞明白自己的站台没有。
火车已经来了,罗建林不急不忙地上了车。他坐的是一节豪华软卧车厢,每个包房只住两个人,包房里设施齐全,内带卫生间,进去以后完全可以不出来,一直坐到火车到站下车。
罗建林觉得包房里有点闷,火车开动前,他习惯站在车门处,似乎要抢着这最后的一点点时间再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这节车厢的列车员是位年轻的姑娘,跟罗建林早就熟悉了,她一边守候着迟来的旅客,一边跟罗建林随随便便没头没脑地聊几句,她说,天说热就热起来了,又说,快开了。她说话时还看了一下表,然后身子往后退了一下,准备着,车门马上就要关上了。
就在列车员话音刚落,车门将关未关的那一刻,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一大团东西突然拱上了车,紧接着,另一大团也拱上来了,两团包裹一起将站在前面的列车员夯到了车壁上,紧接着,那两个民工就跟着包裹一起滚了上来,趴在包裹上动不了了。
列车员被抵在车壁上,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搞昏了,但也只是在片刻之间,她就反应过来了,尖叫一声后,她奋力推开抵着她的包裹,急切地朝他们伸出手说,票,票——票拿出来,你们的票!
可是哪里有票,两个人不知所措地看着列车员,又看罗建林,那个年长的老大认出了他,激动地叫起来,咦,咦,老乡,是你,就是你。列车员也来不及叫他们拿车票了,赶紧问,你们到哪里?老大看看老二,老二也看看老大,老大说,你说的,到哪里?老二说,怎么是我说的,我是跟你走的。列车员气得说,到哪里你们都不知道,还出来混什么混?但她还是够聪明的,又问说,你们是到北京吗?这两个人一听到“北京”两字,顿时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