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主动说,她走得突然,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和她走的时候一样,太突然,一句话也没有。
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要联系何丽云,无论是死是活,我都要联系上她。可是我早已经删除了关于她的一切联系,一切可能找到她的方法都被我自己丢弃了。当初我们相信爱情,相信时间,把一切交给了时间,但是最后时间却无情地抛弃了我们,残害了我们。
我跑到阳台上,林秀不在,我隔着阳台喊了一声,林秀应声出来,我们两个面对面地站着,我劈面就说,你认得我。林秀笑了一笑说,我现在是认得你了,你叫曾见一,是我隔壁的517房间的客人——但是准确地说,两天前我才头一次见到你。我急了,说,你不叫林秀,你就是何丽云,林秀说,你什么意思,谁是何丽云?我说,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是不是整了容?你为什么要整容?林秀又笑了起来,她揉了揉自己的脸皮,说,我整容,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整容了?见我不说话,她回屋去拿了一张身份证出来,朝我扬了扬,说,这是我好多年前拍的照片,你看看,我有没有整容。又说,有个韩国电影,妻子为了考验丈夫是不是真心爱她,去整了容,回来丈夫不认识她,她说出了真相,丈夫却不再爱她了。
我逃离了阳台,逃出了517房间,一路往海滩跑,路上我看到一个摄影师正在冲着我微笑,我在疑惑中隐约感觉到什么,赶紧问他,你为什么冲我笑,你认得我吗?摄影师说,不能说认得你,只能说见过你,去年夏天在海边,我给你和你太太拍过一张照片——当然,是在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我说,我和我太太?摄影师说,也许,她不是你太太,是女友吧,总之是一位优雅的女士。我像落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追问说,是去年夏天吗,你确定是去年夏天吗?摄影师说,应该确定的吧,总之是夏天,是在海边,这错不了。我说,照片呢,把你拍的照片给我看看。摄影师说,一年前拍的照片,我不可能随身带着,我回去找找看。我却无法再等待,迫不及待地问,你说的,我的那位太太,或者女友,她长得什么样子?摄影师笑了起来,说,奇怪了,你自己带着的女人你不知道她的长相吗?再说了,我一年要给多少人拍照,怎么可能全都记住他们的长相呢。我说,你既然记得住我,为什么记不住她呢?摄影师说,我只对比较特殊的事情有特殊的记忆,比如说,长得比较特殊的人,我才会过目不忘。我不解,说,我长得特殊吗?摄影师说,你的长相并不特殊,但是你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特别不一样,所以我记住了你。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什么与众不同,但此时此刻我只能相信摄影师的话,别无选择,我要从他那儿探出哪怕是点滴的信息。我说,你不征求本人的意见就给人家拍照?摄影师说,我只是拍照而已,又不拿出去展览,不用于商业用途,更不出卖给别人,虽说是有一点侵犯隐私,但是不造成严重后果和恶果,不会伤害人的。他停顿一下,又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我看到美的画面就想拍,但是大部分人是不会同意我拍他们的,因为,因为——他笑了一下,因为什么你应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
摄影师最后感叹了一声,说,更何况,从艺术的角度看,只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拍出来的效果最真实最美丽的。
摄影师说得没错,可是在我这里,却出了差错,最真最美的东西消失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摄影师的照片上了。摄影师说,你放心,我回去就找,如果我找到了,明天上午我会放在总台上。我说,你知道我住哪个酒店?摄影师说,嘿,时间长了,能够分辨出来。你住的那个酒店,我也替好多人拍过照片。都寄放在总台上,大部分人都将照片取走了。
我回到宾馆,昏昏沉沉正要睡去,我的导师吴教授忽然推门进来了,我一见导师,喜出望外,赶紧说,导师,导师,你帮帮我。导师淡然地朝我看了看,说,你出问题了。我说,我是出问题了,可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导师说,你的程序出差错了。我摸不着头脑,诧异地问导师,我的程序?我的什么程序?导师说,三年前,是我给你设计的程序,我太过自信,还以为是世界一流的程序呢,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却在婚外恋这一块上马失前蹄,我只给你设计了一次婚外恋,你超出这一次婚外恋,程序就不够用了,就错乱了——这也不能完全怪你,是为师的三年前远见不够,现在看来,我们的预测远远赶不上社会的发展速度啊。我委屈地叫喊起来,没有,没有,我只有一次,就是何丽云,可是,可是她却——导师打断我说,你不用辩解,你的错乱足以证明你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