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贴里就有一笔烟草费。所以战俘也有香烟供应。当时的洋战俘几乎人人吸烟,但烟瘾有大小,可以互相调剂。没料到这点“活动资本”也被“少爷兵”利用了。
他们有烟瘾,还有赌瘾。谁身上也没钱,就赌香烟;没赌具,就把大衣扣子揪下来赌阴阳面。“生活小组”的黑人士兵杰克逊揭发了这个情况,说“刚发香烟的日子赌徒多”,就领我们去抓赌。
赌徒大多是白人小军官,在帐篷里用个刷牙缸子哗啦啦地摇大衣扣子,然后下注,猜阴阳面。帐篷门口还有白人士兵放哨。杰克逊领我们从帐篷的后窗户往里看,看得一清二楚,“少爷兵”一个个聚精会神,有乐的,有懊丧的,有的下大注,一次一盒“大生产”。看了几个帐篷,都在赌,好比到了赌城拉斯维加斯。老孙大怒,绕到帐篷前面进门去抓赌,也就十几秒钟吧,赌徒们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铺位上,赌具、赌资全都不见了。真叫人哭笑不得,如此机灵地“少爷兵”怎么都当了俘虏呢?
老孙有办法,叫他们把大衣拿出来,都是新大衣呀,谁的大衣上缺扣子,谁就是赌博的“庄主”。“少爷兵”也有优点,就是在证据面前供认不讳。一次逮住3名“庄主”,由中队长召集全体会议,宣布处罚决定:禁止赌博是营规。这3名白人小军官停发香烟一个月,写书面检讨,还要背诵一篇(英文)宣传材料。我作了翻译。杰克逊乘机喊了一声:“给他们洗脑!”我听不懂,一时无法向老孙翻译。回到翻译组,副组长老徐才作了解释:洗脑就是改造思想的意思,是从英语洗牌、洗钱演化出来的新词儿,咱们念书的时候没学过。
五、白衣天使
三山战俘营虽然是团级编制,却配备了一个条件较好的卫生所,军医和设备达到了卫生营的水平。也就是说,志愿军的步兵团只有卫生连,负责战场急救,譬如止血、消毒、打针、取弹片等小手术。师里的卫生营才具有做大手术的能力。
战俘的灭虱工作就是在卫生所医护人员指导下进行的。另一项工作是治疗“雀眉眼”。这种病在志愿军部队里也曾经发生过,我们军文工团一百多人就无一例外地患过“雀眉眼”:每天黄昏以后,鸟雀归林的时候,我们的眼睛就不好使了,视力迅速模糊,如同鸟雀。由于没有制空权,我们经常夜行军,战斗部队也常在夜间攻击敌人,被誉为“夜老虎”,患了“雀眉眼”可怎么行军打仗呢?文工团夜行军时,每人背包上挂一条白毛巾,后面的同志就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个小白点儿往前走,看不清地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真不知摔了多少跤,闹了不少笑话,有时前面的人莫名其妙地大步一跳,如同跨过一道沟坎,后面的人走到此处也都跟着跳,其实并没有沟。有些连队认为视力模糊是长期吃不到蔬菜造成的,就挖野菜吃。文工团的司务长从友军学了个偏方,用翠绿的松树针叶熬汤给大家喝,喝得满嘴松香味儿,也不管用。当然,这都是临时措施,志愿军后勤部知道这是缺乏维生素造成的夜盲症,大量供应新鲜蔬菜和肉食鸡蛋确有困难,就从国内紧急调拨维生素A、C、D、B1片,几十万官兵啊,一时也供不应求,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批维生素片先发给连级以上的指挥员,我这个排级文工团员还要等一等。说这些干嘛?就因为患“雀眉眼”的洋战俘,不分级别一律发给维生素。再说具体点儿,美国“少爷兵”到底吃得好,军用餐盒里有压缩饼干、一小罐头午餐肉、一小包橙汁粉(可冲饮料),不缺维生素,所以他们不患夜盲症。杂牌军就惨了,他们的后勤供应远不如中国人民志愿军,许多人患“雀眉眼”,天一擦黑儿就摔跟头,嘴角还长着不少小脓疱,卫生所的小何医生对我说,“看看嘴角,就知道他严重营养不良。”
她叫何倩,是我的同班同学,一同参军,我爱唱歌,被选进文工团,她进了医训队。何倩笑着说,“不给他们治夜盲症,这些俘虏兵想逃跑都困难,你们不是更好管理吗?”我说,“逃跑?他也敢!你这白衣天使,怎么说出不给治病的话来了呢?”其实,何倩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高尚的人道主义战士。不但对志愿军的同志,对朝鲜人民军的同志和老百姓,讲究医德,尽心尽责,就是对放下武器的多国战俘,也奉行“医生面前只有伤病员,不分国籍肤色”的原则。
这天,我带着担架,送一名新人营的美国上尉飞行员约翰逊到卫生所治疗。正好由何倩接诊。约翰逊就是我们痛恨的那种飞贼,驾驶“油挑子”钻山沟扫射我军后勤的汽车队,结果撞了山,飞机爆炸,变成一团大火球。这小子命不该绝,在撞山前的一刹那被弹出机舱,摔在山坡上。待到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