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他,就不怕得罪我?”
“裘七爷,您怎么这么说?”
“暮云!”
青田喝断了侍婢,回身就往边上一张大榻上稳稳地坐定,“那我就在这儿陪七爷,让冯公爷等着去吧。暮云,你叫汪嫂子把新蒸的咸甜粽子各送一打上来,七爷坐了这些时候也该饿了,先垫补垫补。去呀!”
弄出这个架势,倒叫裘谨器有些拘束了,再看人一去,青田就又把胁下的手绢抽出来往脸上擦擦抹抹,更后悔了起来,“好了,我不过随便说两句,你就哭开了。”
青田拿帕子印着泪,故意做出索索有声的鼻响,“我是吃千家饭的人,这个客人不来自有那个客人来,我怕得罪谁?往日里我也不是没叫冯公爷等过,可为什么偏你在这里我却要急着敷衍他?还不是怕你得罪人家吗?我就这么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得罪不起人家。难道我放着你年富力强、知情识趣的不爱,倒爱那老不休的?我陪他还不是为了周全你,你倒拿我撒气!”
见青田这样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裘谨器早已是身心服帖,忙拢过了女人的杨柳纤腰,贴住了她的梨花白面。青田放出手段来和他腻了一阵,等粽子送上来亲手布碟子摆碗,又再三留裘谨器吃夜饭,这才退去小套间,把脸上被哭残的胭脂补一补,就往冯公爷那里亮相。
怀雅堂内进是一座走马楼,青田一人就占了小半层,足足有八间屋子之多,因此客人来各有坐处,互不冲撞。裘谨器在紧东头,冯公爷就被让在了西屋。这时见青田进屋,满屋子的丫鬟娘姨都松了一口气,段二姐把手内的扇子大招特招道:“来了来了,这不是来了?公爷,那叫我们青丫头陪着您,你们都同我下去吧。”
一架楠木泥金满床笏的五屏风前,冯公爷手持一只犀角杯歪坐在椅上,气焰汹汹地端详了青田一番,“口脂是新擦的!说,你才跟那姓裘的小子怎么厮混来着?”
青田也不接茬,项上璎珞圈的银丝花珠在丰鼓的胸脯子上一敲一敲,人已风姿袅娜地走上前,将冯公爷手中的酒杯一夺,拧身坐去他大腿上,“叫爹爹在偏屋里干坐了半天,闺女给爹爹赔罪,自罚一个皮杯。”
“皮杯”乃妓院中的狎亵伎俩,就是以口渡酒。真就见青田仰首含了半口酒,双手捧过冯公爷满是褶皱的脸,嘴对嘴地喂给他。
冯公爷半含香舌,气已消了大半,又见青田唇边带着清清莹莹的一滴酒对他尽态极妍地一笑,“爹爹不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是白叫闺女心疼?”
冯公爷的喉咙里痒痒得直要笑,到了嘴上却依旧还骂骂咧咧的:“心疼?怕未必吧,气死了我,你不正好心安理得地跟着那小子?”
青田顿显出满面的委屈来,一根染得红脆脆的指甲往冯公爷额际一戳,“说这话,你良心可是被狗叼了。你自己算算几天没来瞧我?三天!要不是你把我丢着不管,哪儿就叫那吊死鬼缠上了?一听见你来我拔脚就走,他现在还在那里拍桌子呢,我才懒得理,自有班子里的人去哄,反正我是没好脸子给他的。”
第8章 占春魁(7)
见青田的怒容,冯公爷反倒开颜,干笑了一声,“这时节过来,怕是偷偷给你送节钱的吧,你倒好意思干晾着人家?”
“有什么不好意思?他送钱是他的事,跟我什么相干?反正我没要他的钱。”
“哦?为什么?”
青田将老者的一缕长须柔柔地绕在指上,又放在自家的鼻尖前撩弄着,“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那裘七倒有几个钱,可他家奶奶有个名头叫‘茶壶钱罐’,抠他抠得厉害,故此他每回给个仨瓜俩枣,都好似就他的钱分外值钱,要我承他的情。那份烦厌自不必说了,只说像今天这样碰上爹爹来,我若拿了他的钱,怎么好意思掉身就走呢?反正局账的钱自有当家的跟他结清,我是不愿意多使他一点儿、多欠他一分。有爹爹疼我,谅也不至于少了我的,轮得着他来卖好吗?”
冯公爷满意地颤动着身子笑了,手一晃,就晃出了一张银票来,“这才是爹爹的好闺女。来,拿着。”
青田展开来一看,竟是巨额一千两,立时欢叫了起来:“好爹爹,亲爹爹,我就说爹爹最疼我了。”
冯公爷哈哈大笑道:“小鬼头,瞧把你乐的,那就再敬爹爹一个‘皮杯’。”
青田“嗳”一声,就将香酥欲滴的红唇往冯公爷枯皱的老脸上摁下去。
小半个时辰后,冯公爷离开。青田再一次修饰了残妆,正往东屋去,半路却叫段二姐给截住,“我的儿,那瘟生又来了。”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