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开玩笑说，坏了，办案人员已经不记得你了，我们是“有期徒刑”，而你是无期徒刑。小符真的为这事很着急，专门向看守所提过几次，可是结果仍然如故，还是没人来提审他。就连看守所平时看上去最古板的林副所长，提到他的事都忍不住笑，说真要忘记了就麻烦了。又要多个村长了。

十三第一交响乐黑色石墙回旋曲（十一）

（十一）疯狂的蚊子

监仓里蚊子多，多得无计其数。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小吴接任了我尿桶边的“居处”。他的皮肤仿佛对蚊子特别敏感，一觉醒来，真是遍体鳞伤。小吴愤怒地说被四十个母蚊子轮奸了一夜，叫人痛不欲生。据他讲，他在外边行有汽车，住有宾馆，食有佳肴，此话看来不假。就算进了看守所，我看他抽的烟都还是中华牌的。监仓的状况，自然让他大为头痛，但百思别无他法，既来之，则安之，只能熬着算事。其实蚊子多，谁都知道，夜里不管多热，都必须裹紧毛巾被，否则它们就会乘虚而入。一天早上，我醒来发现手指上一个蚊子被无意中压死了，显然是我的血染红了手指。小吴说，这个蚊子昨天工作太过勤奋，负荷太重，以致于行动不便，被你不幸压死。我说：如此看来，我是加上一条新罪伤害致死。小吴说不必顾虑，它正在作案，你是正当防卫，何罪之有!我仔细一想，也真是这个道理，于是心中释然如故，不再为这个蚊子悲痛了。

在监仓的四壁，有一道道无规则的纹路，凑近细看，才发现是无数的蚊子死亡痕迹。全部是在作案现场立毙掌下的结果。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将它们抹在墙上，小许和小符告诉我，这样对蚊子想来会有威摄作用。不外乎是说：广大蚊子同志们，你们的先辈已经葬身在此，请君留步，勿闯禁区!此布。至于效果如何，据我观察，不是太理想。因为许、符二位睡觉时要么包着头，要么干脆用被单蒙着头，显然蚊子同志们对他们的警告没当回事，或者更激起蚊界同仇敌忾群起攻之也说不定。

我在尿桶边睡了一周，刚刚听惯了耳边众人方便时的悦耳水声，就调任中央委员，离开了要地。而后任小吴显然老不习惯这种特殊音乐，辗转反侧，坐立不安。大家传说监仓最早由日本人修建的，小吴于是老骂小日本没脑子，怎么就不会在监仓后面造个厕所，干什么非要放个尿桶在屋里，害得老子睡不着。骂也骂了，恨也恨了，但尿桶的现实依然如故，丝毫没有改变。小吴开始打村长老李的主意，于是向老李提出调换居处，企图一举进入政治局。条件是每天给老李一包烟。老李人傻不傻，至此完全显示出来。他说，烟要抽，位子不换。为什么呢?老李解释他睡地下不行，地下有电，会电他，所以不行。小吴抢班夺权的阴谋立即被英明领袖李村长一举粉碎。

不久，仓内又来了一位人犯小马。监仓居民成了九位，十二平方米睡九个人，确实已经拥挤不堪。新来的人只好睡在小吴和尿桶之间，准确地说是蜷在之间。小马的头部与尿桶仅有三寸之隔。为了给他腾出这个位子，仓内全体人员的生活物资从室内搬往了室外。小吴仍然原地不动，他要想升迁，只好等前面七位先辈出缺。什么时候，不知道。

熊所长叫我代写一份申请维修监所费用的报告，交给我一些背景资料。从这上面，我确切地知道，监所始建于1927年，距今已有71年历史。

在拍摄《反诈骗启示录》的日子里，我曾到过不少省市的看守所，从印象中看，H省看守所是最不规范、最古老陈旧的监所，不是“之一”，而是“之最”。监所无处不在表露着它的历史悠久，斑驳的墙体，老式的房屋，狭小的空间，腐朽的铁门。据干警说，这铁门还是七十年前就有的了，不知此说真假如何。从铁门锈蚀斑斑的裂缝上，可以看出这话也许是真的。

十四第一交响乐黑色石墙回旋曲（十二）、（十三）

（十二）忆苦思甜

监仓里住宿条件较差，但伙食并不算坏。原则上讲，每天我们可以自费加菜，营养是够的。而大家自费的早餐，花色品种也很丰富、有饼干、黑芝麻糊、豆腐花、方便面之类，稍有点钱的主儿，光食品就有不少。老符说，在监仓，除不自由之外，其实生活比二十年前大多数群众要好。

细细看，果不其然。监仓内有黑白电视，而且是十九寸，不久还换成了二十一寸彩电。每天有油荤，食品丰富。院里有花草，上午有报纸。真的是比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前的大多数中国人活得滋润。

当时，电视刚刚在平民家庭出现，通常是九寸、十二寸，谁家要有个十九寸的，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