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平方米的建筑面积,第一道铁门进来是一个横的长方形小院,约有二十平方米。院内天空被十五平方厘米的钢筋天网罩住,让人有种处于法网之中的真切感受。小院左里侧是在押人居住的监室。监室右侧是卫生间和沐浴室,约有五、六平方米。外侧狱墙和监室墙一样,为钢筋混凝土,厚达四十厘米,结实得仿佛坦克都拱不翻。小院和监室铁门都是粗笨厚重的生铁板,漆成铁灰色,已经锈迹斑斑。监室前后上下共有三个小窗,横亘着粗大的铁栏,人力休想撼动。
生平第一次进看守所,我有三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有电视看,尽管是黑白电视;二是没想到有报纸看,每天发一份H省日报;三是没想到监仓里还种有花草,就种在小院的两侧。前辈们告诉我,每天早上七点,监仓杂役人员(一般由短刑期人员担任,大家叫他们是“劳动仔”,担任送饭、送水、传递书报等等)打开监室铁门,我们可以在小院中洗漱,锻炼,散步,甚至可以写作(当然没有传统的写字台,后来我的每一个字都是坐在水桶上,在膝盖上写成的)。中午十一点左右午餐,十二点关闭监室,所有人犯必须呆在监室内。下午二点半重新打开监室,直到晚上六点再关闭,然后就一直要到次日上午七点才开门了。失去自由的含义。在这个三位一体组成的监仓中体现得再明白不过了,如果勉强说有一点自由,也就是在从监室到小院里这样一种相对的自由。那些已经判过短刑期的杂役人员所能享有的,比我们稍大一点,他们可以离开小院,在看守所内墙之内活动,其实同样也是一种相对的自由。
小院呈长方形,对角线用我随意的步子丈量,为十一小步。顶部是拇指粗的钢筋成方格扎成的钢筋网,直径一掌大小,仅够麻雀飞入。但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麻雀飞来,只有一次,有两只不知名的小鸟啁啾飞过,荡起我心中无尽的倾慕,嫉妒它们的自由自在。
小院的铁门几乎没有一丝缝隙,无从观察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入监日子长了,我发现同仓老符常常撅着屁股在铁门上窥视。好奇之心驱使我如法炮制,这才惊奇地发现铁门上的小窗一角竟留有一个二三毫米的小缝,足以窥见看守所值班室门前空地。每次铃响,就是看守所外面有人进来,我们伏在铁门上,就足以看清有什么人来,是新来的人犯,还是提审的办案人员。
监室的墙上用红漆印着醒目的监规:六必须,六不准。原则上要求我们会背,但据我观察好像没人在这上面下功夫。室内的电视机用铁框高高地悬在半空中,虽然不是彩色,但节目却非常丰富。不仅能收看中央台,地方台,还可以收看加密的体育台。甚至,就连外面都并不普及的香港卫视凤凰台,在这里居然也能收看到。电视的总开关控制在所里,深夜十二点就关闭,因此下半夜的节目无以欣赏。其他如学习时间,电视也是照例不开。不过,对于我来说,这实在已经喜出望外了。作为一个从事影视工作的人,即使现在不能干影视,起码也能看影视。特别是我在现在的处境下,经常能看到熟识的主持人、演员什么的,实在叫我内心充满感慨。这种感慨,绝对是以前没有的。
进仓第一天,晚饭早早地吃了,虽然没有了手表,但从阳光判断,顶多不过五点钟。饭是白米饭,偶而有点砂,是糙米一类。在外面吃惯了东北米,泰国米,如今吃糙米也算别有风味。菜是清水煮冬瓜片,少盐没味。由于我初来乍到,没有任何备用食品,也没有提前一天“加菜”,所以只好光吃这样单调的饭菜。好在并不难吃。我甚至解嘲地想,如果吃上一年两年这样的伙食,我的糖尿病肯定会大为好转。
六点刚过,关仓了。沉重的铁门将八个人真正地与世隔绝。我既无心看电视,也没有参与同仓们打扑克。后来我知道,打扑克是看守所明令禁止的活动之一,但事实上干警们都睁只眼闭只眼,所以各仓到了夜里打扑克的很多。从第二天起,我也成了这项活动的常客。其实,在外面时我几乎从来不参加打扑克,到了四号仓,则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
监仓的灯和蚊子一样,彻夜不关。当我躺在尿桶旁边那狭小的地铺上昏昏入睡后,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一阵突兀的叫声惊醒。醒来第一印象就是自己缩在墙角尿桶旁,这让我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叫声来自窗外,含混不清又带有很浓重的鼻音。起先我以为是本地口音,第二天老符告诉我,叫唤的人是客家人,是一个杀妻碎尸的杀人犯。他每天晚上都叫,大家已经司空听惯,也听不清他叫什么。深夜的监仓,另外七个人大概早已听惯了此人半夜的嚎叫,依旧沉沉入睡,我则感到一阵清冷,不禁裹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