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京都,皇宫乾坤殿
庆云帝疲惫的放下奏章,靠在扶手上。
王公公忙端来一盅山药薏仁粥“陛下,喝点粥缓缓神儿。”
庆云帝接过吃了一勺就放下了,整个人窝在宽大的椅子上,“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酉时两刻。”
“去把太子叫来。”
“回陛下,今日是国子监百年大庆,太子殿下下了早朝就出宫前往,现下还未回来。”
庆云帝闭眼小憩,但拇指还摩挲着玉戒指上的龙纹,“吩咐下去,微服国子监。”
“是。”
国子监
自树大师正坐在讲坛上滔滔不绝,下面坐满了听讲的大臣,监生,名士。
“其一:大道,可以是常道,可以不是常道;即可以言说,与不可言说。但是人力有限,一人不能道尽天下大道,不能面面俱到。故旁人想到你未道之处,与你争论时,自会各执一词。至于对错与否,公道自在人心;诡辩与否,终会拨云见日。”
“其二:一阴一阳谓之道。人有善,就有恶。就一事而言,有人说对,就有人说错,因为每个人的立场角度不同,见解自然也不尽相同。所以事有正反,是常态。说活有良言一语如三月春晖,恶语一句如寒风刺骨;又有忠言逆耳,花言巧语;若你所作之事符合大仁大德,何必在意周遭嘈杂。赤子之心,矢志不渝,勿忘在莒。”
“其三:大道千万,说不尽道不完。百家之所以是百家,就是一家不能道尽天下大道,道在人心中,就有千万说法。古人注经,今人剖析讲经,其实都是将自己的所感所悟讲与他人。若见解深刻,引人共鸣,便流传于世;若见解别具一格,新颖创新,或许现世还未见其深刻,却不能判定后世是否会流芳。所以道没有真相,每个人说的道义都是片面狭隘的。因此,应该时刻保持谦卑好学的心态,不可狂妄自大。”
“以上三点,就是‘道可道非常道’的三种理解。”
众人纷纷点头,若有所思,
自树咳嗽两声,侍读忙满上茶水。
国子监祭酒李彧正襟危坐听恩师讲解,左司业来报“大人,陛下微服出宫,御驾马上到国子监了。”
“什么?!”
李彧悲苦的看了看院中的太子和二皇子,两人旁边坐着一圈儒生打扮的护卫,个个目视前方腰背挺直,在一群恭敬谦卑的知识分子里很扎眼。
他只想好好办一场庆典,几大贵人先后到场都说微服私访,但贵人是贵人,再低调也不能和旁人一样,于是乎李彧又不能怠慢,又要按照吩咐瞒住他们的身份,实在为难。
如今最大的一尊佛也来凑热闹,李彧头都大了,只能起身悄悄退场到正门恭候。
果不其然,大齐门外穿着便服的金吾卫已经清道,个个手握刀柄堵在巷子口。
伴着一阵环佩叮当之声,一架马车驶来。
幔帐撩开,庆云帝踩着马札下车。
今日微服,皇帝头戴直檐大帽,黄色系带松松结在下颌。
一身交黎色卷云纹领右衽直身,大袖收口。直身布料是云锦,虽然颜色不如往常绚烂,但上面的卷云纹用银线织成,泛着月色清辉。
腰间一条羊脂玉绦带,带钩龙头,钩身饰有龙纹,丝绦有二,折合起来用金线圈固定,一头连着带钩,一头做成环状套着龙头带钩,比一般的玉绦带看着更加精致。
衣服上没有补子,大帽也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就像个有钱些的名士。
李彧瞟了一眼后,忙跪拜“臣国子监祭酒李彧拜见陛下。”
“起吧。”
“谢陛下。”
庆云帝跨进国子监大门,王公公跟在后面。
正逢讲经散会,人鱼贯而出,庆云帝站在琉璃牌坊下等人流过去。
“看来朕来晚一步。”
李彧忙道“臣去请自树大家。”
“不必了,小时候父皇让自树大家教朕四书五经,结果朕在寒冬腊月里将先生推下湖,害得他大病一场还觉得理所应当。父皇大怒,要不是……”
庆云帝神色温柔,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
李彧不明所以偷偷看向王公公,王公公则低着头避开李彧的眼神。
喧嚣声渐渐走远,庆云帝回神,笑道“父皇见朕实在不喜欢先生便让太师来教。后来长大些读过先生的注经诗文才知道什么是大德大道,回想当初真是幼稚无礼,如今就不多加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