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猛烈地叫人热汗直流,唯有几丝江风能舒缓这股热浪。
一只白鸽扑腾着翅膀落在松江江岸边,不过一会儿芦苇荡里窜出个人来,湿淋淋的一身黑衣,身材瘦小,抓那白鸽的手却并不慢。他拆下白鸽脚上绑着的字条,瞧了一眼,神色一变。
随即他丢开白鸽,扭头瞧了一眼不远处的码头与街市,一头扎进江水中。
快及午时,醉花楼的花船修修补补总算是紧赶慢赶地弄出了两条船,可还没下水试试,有人指着天突然道:“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醉花楼不远处的后巷天空起了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巷子里有人哭喊尖叫着“走水了!”
不同于府衙公堂小小的走水,这股大火在热辣的太阳底下越烧越大,接连着烧了好几座赌坊,浓烟呛鼻,热浪冲得眼前一片模糊,不管是谁一不留神就能被大火吞没了,吓得里头的赌棍也没空捞两把桌上的银子,只管逃命。大火之中,隐隐约约听到有小孩儿的哭声。
第一个从巷子里跑出来的是个小乞儿,大概是个头矮小,这才从角落里硬生生地挤出来。
“救人啊——”那小乞儿上街就大喊,“救救我妹妹——有小孩被困在赌坊里了!有——小姑娘——来人啊——”他喊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被浓烟熏得留了一大把。
街上闹哄哄的,也没人听清小乞儿喊什么,倒是一个衙役逮住了那个小乞儿,“你、你说什么?”
“救、救人——好多——好多小姑娘——赌坊——”小乞儿喉咙发干好半晌才吐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哪家赌坊?”衙役连忙问道。
“中、中间——最大的——”
那衙役面色一变,瞧了一眼醉花楼,还是将小乞儿丢下,往人群里头挤。四周提水扑火的乡亲也纷纷动起手,火势极大,百姓隐隐听到大火中有孩子的哭声、咳嗽声还有喊爹娘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谁在救火时突然回过神,喊了一句:“巧儿?是你吗巧儿!”
“爹爹!爹爹你在哪儿!”大火内的哭喊声中传来了仿佛撕心裂肺的回应。
闹哄哄一团中,有人意识到大火里的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这段日子前前后后被拐子拐走的八、九岁女娃。
有女人发了疯地冲里头喊自家闺女的名字,若是没有衙役拦着,早就一头冲进火里。
官府的衙差纷纷投入指挥,更多的人拎了家里的水桶盆子接二连三地来灭火。
在烧黑烧断的墙头木檐下,终于个江湖人给自己倒了一身的水,仗着一身武艺冲进了火海。没过多久一个身材瘦小的人将一个哭得直打嗝,脸上抹得乌漆墨黑的小姑娘抱了出来,但那小姑娘却哭里头的房间里还有好些个被绑了绳子不能动弹的小姑娘。
众人哗然大惊,更是尽力灭火救人。
在人挤人的哄闹中,一个小个子的乞儿站在街角偷偷瞄着,正是先前第一个从赌坊跑出来的小乞儿。有另一个小乞儿拍了拍他的背,小声问他之前从后巷出来,可是真有妹妹被困在里头了?
小个子摇了摇头,扭头对那小乞儿犹豫道:“我只是见大火奔逃时听见小姑娘的哭声,那会儿大家都在逃命没人记得灭火救人,这才说有我妹妹。我刚来松江府没几天,哪里有什么妹妹。”
那小乞儿面露吃惊。
小个子隔了一会儿又道:“还有前几天我在后巷讨营生,被人招去,说是给我银子让我到处传话,说陷空岛一个叫白玉堂的人在醉花楼胡作非为、乱伤人命,还和一个叫温殊的人拿松江府人命作赌什么的。”
“你是说白五爷——谁叫你到处传话?”小乞儿震惊道。
“就是那个关了好多小姑娘的赌坊东家吧,他们外院叫我去的,说给我吃的。”小个子小声说。
他们声音虽小,但挤在边上的人不少,渐渐地在嘈杂声中这几句话越传越远。
滚滚浓烟上天,便是远在松江府南市也能瞧见。
在摇摇指着浓烟说话的人群中,一人一刀,背道而行。他仿佛不知远处的浓烟大火,神色平静得近乎冰冷,叫人能从他的眸子里看到刀光剑影和血光冲天,冰冰冷冷的煞气叫人从骨子里发寒。
耳边仿佛有人低语:“……据说昨夜白五爷大闹醉花楼是因为醉花楼背后的东家拐卖女童……”
“……是啊……被白五爷查到了,昨日是上门要人……”人群里有人应声。
“……那些人不想被抓故意陷害白五爷,说是他在松江府杀人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