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燕惊山会成功。这事不仅难,而且荒唐。萦云不是人,是魂魄珠。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魂魄也不是魂魄,他不可能随便找具躯体躺下去寄生,而自古以来,也从没人能硬生生造出一具人体。燕惊山尝试了多少次,就失败了多少次。他花了很长一阵子研究妖族是怎么变出人身的,研究结果是,妖族本就有属于自己的骨骼血肉,从兽变人只是骨骼血肉的腾挪转换,而萦云压根儿没有这些东西。
燕惊山那时捏着萦云有实质但没什么重量的手,道:“没事,我有。”
修道之人,到了一定境界,自我治愈能力便极强。但修道有四要,经脉根骨,这几样若是受损,不仅动荡修为,恢复起来也很慢。
燕惊山的朋友都说他疯了,但燕惊山觉得自己没有,他对自己的计划有五成把握。这五成已经非常不错了,一半呢。
他带着萦云又回了洗心域,洗心域有个地方,叫鸣雷谷。寻常人只知道谷中雷电虬结,比渡小雷劫的雷威力还夸张,有次燕惊山误入其中,发现里面有一眼泉,一条溪,泉底长着“灵肉”,溪中结着灵石----是他从未见过的灵石,暧昧诱人的粉色,经受着清泉水的洗刷。
此次鸣雷谷之行,他为的是泉底的“灵肉”。虽然他不知道那玩意儿的来历,但能察觉到那东西充满灵气,绝对无害。萦云离一个真正的躯体,差的是骨骼血肉,骨血他能供,但肉割下来却是死的,无用,因此他便打起来这“灵肉”的主意。
他们在鸣雷谷里取了灵肉,之后回到昭阳城,燕惊山闭了关。
他的朋友们轮换着为他守关,那时候萦云在闲亭里,什么都不知道。
萦云过了好几百年后才知道燕惊山当时做了什么。
那几百年里,燕惊山也常常进闲亭。他是分神进来,有时还带昭阳城新出的好吃好玩的给他,神色如常,萦云什么异样都看不出。只有这几百年来,每每萦云说想要出去玩儿,燕惊山都温柔地说,等一等,再等一等。
燕惊山每从自己的身体里掰出一根骨头,都要休息很久。
他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把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掰了个遍,终于能在地上铺出一个人形架子来。骨骼是最难的一步,之后的事情便简单了。他叫萦云出来,叮嘱他闭着眼睛,牵着他躺进骨架之中。灵肉缓缓攀上骨架,精准地描摹出萦云的样子,但那灵肉仍然是苍白的,虽然有灵气,但这具躯体仍然算不上“活”。燕惊山抽出摧相思,眼睛眨也不眨,割开自己的手掌,往灵肉里放血。
“惊山,你是真的疯了。”他的友人骇得连连抽气,燕惊山伸出另一只手上遮住萦云的眼睛,不想让他看到,一边回答友人,“你不懂。”
“是,疯子的想法,我哪能懂。”
“主人,”萦云小声道,“你是不是……”
燕惊山打断他,“从今往后,别叫我主人。你可以直呼我的名讳,或是喊我……哥哥。”
友人在一旁唏嘘道:“这哪是哥哥,是情哥哥吧。”
燕惊山低垂着眼笑,他的脸已经很苍白,但笑起来仍然动人,“是啊,就是情哥哥。小云要不要我做你的情哥哥?”
萦云嗫嚅着,窘迫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灵肉吸足了血,愈发精神,很快便将萦云的整个躯体覆盖上了。灵肉似乎拥有巨大的力量,连带着改善了燕惊山的骨骼,使之能和萦云最佳匹配。
“主……哥……”萦云抿了抿唇,无措地不知道叫什么好,只可怜兮兮道,“我觉得我变沉了。”
“嗯。”燕惊山抬起手,扯过一匹本就是用来裁衣的丝绸,盖在萦云身上。
他手上的血还在流,将水蓝的丝绸印出鲜血的痕迹。
友人惊叹:“惊山,你竟真的做成了!”
骨骼,血肉,皮肤,四肢,五官,毛发。一个活脱脱的萦云就在他们面前。萦云睁开眼----他睁得有些困难,尚不习惯真实的身躯。不论是从魂魄珠中出来,还是有了自己的身体,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燕惊山。
燕惊山扶着他坐起来,问道:“怎么样,难受吗?”
萦云摇了摇头,说:“不难受,只是……有点奇怪。”
他看向燕惊山流血的那只手掌,伸手想去碰,又觉得自己的胳膊也重得不像自己的。燕惊山察觉到他的目光,笑起来,他心念一动,血立刻止住了。他从自己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摘下那枚黑灵石戒指,递给萦云。他着实失血过头,那双手是毫无血色的白,几乎发青,血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