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不见踪迹了。它这样一幅丑陋模样,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和“漂亮”这种词搭不上边的,怕不是那死小孩在故意拐着弯地骂他。
诣泉抖抖羽毛,心里难免有点不爽,但还是故作威严,居高临下地往下一睨,把凤凰的高傲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睨它才发现,原来不是个死小孩,是个姑娘。
诣泉老脸一红,不过装模作样的架势倒是没改。
“哪儿来的不知礼的家伙?快走开,莫来烦我!”
说着,还扬起了周身的火焰,试图把她吓跑,不过没有什么用。
“你到底是什么妖怪?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大鸟!”她很兴奋的样子。
诣泉不太想理她,虽说这是个小姑娘,不好朝她发脾气,不过躲还是躲得过的。它急忙飞到另一颗树上,以为总算能清净地等待终焉来临,结果她又追上来了。无论它逃到哪里,她都能轻松追上,还叽叽喳喳追问了一路。
“你这小孩……”诣泉想朝她喷火,理智让他停嘴,继续扮演高傲的模样,“话说起来,你怎么能看见妖怪?难道是除妖师的后代?”
“天生的,和除妖师没关系。”她扬起笑容,答得爽快,“你呢?我都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我都问了好多次了。”
诣泉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坑里——这坑还是它自己掘的。它别开头,冷冷回了句:“是凤凰。”
“真的吗?”她看起来很惊讶地样子,“我叫玲子,你呢?”
又要被迫回答问题了。诣泉“嘁”了一声,执着地不乐意开口,直到被玲子催促了好几回,才不情不愿地回答了。
“奇怪的名字。”
没想到回答了还要被评头论足。要不是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活力,诣泉绝对会大闹一场。
“要怎么写呢?”她又问。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诣泉不耐烦地回道,“不知道,我又不认识字。不过,‘诣’是‘初诣’的‘诣’,‘泉’是‘泉水’的‘泉’,明白了吗?”
玲子用手拖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它:“那我教你识字吧!学会了以后,可是会有很多乐趣的哦。”
诣泉一怔,“识字”这个全新的概念蹦入了大脑。它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或许真的很有趣也不一定。
但冷静下来后,它觉得自己还是别这样做比较好。马上就要涅槃了,没必要再忙忙碌碌,也不必徒增更多回忆。
不过这些话不适合说出口,它便故作愤怒道:“愚蠢的人类啊,竟然敢这样冒犯我!”
“所以你为什么不学啊?”
无论怎样的伪装和假象,在她眼前都会分崩离析。
诣泉犹豫了一下,告诉玲子,自己马上就会涅槃。等到新的轮回结束,它就不会再记得夏目玲子何许人也。玲子教给它的字不会忘却,但学习的过程、教习的人,这些记忆却是一丁点都不会留下。
“那有什么要紧的?”她大剌剌笑着,满不在意的说,“我可以和变小了的你继续玩啊。”
这一句话洗刷尽了这一百年的倦怠和懒惰,诣泉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
涅槃后,它会忘了所有人,于是所有人便也忘了它。但现在,它似乎可以被铭记了。
玲子是个严格的小老师,诣泉是个勤奋的老学生。只是玲子老师时常夹带私货,也经常忘记自己的身份,总是同它喋喋不休说着日常的事情,也喜欢爬上它的梧桐树。诣泉时常想,要不是自己足够努力,大概只能原地踏步了。
学了一段时日后,诣泉小有所成,于是它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一句话。
——八原的玲子说,涅槃后她也会继续和我一起做朋友,所以我一定不能忘记她。
它还想继续学下去,但它没有时间了。庸庸碌碌的这一生,即将走向尽头。
害怕忘却年龄,因而每逢涅槃之际,诣泉会在栖息的那颗梧桐树上刻下一道深深的印记。现在,它要划下第十二道了。
将已然变钝的爪子刺入树皮,诣泉犹豫了。
这一百年糊糊涂涂地过去,它从没有感叹过哪一刻是美好的,也不曾觉得有什么值得纪念。已经整一千两百年了,在此之前它从未回忆过曾经,没有期望过未来,也没有珍惜过现在;不会去弥补错误,不会去尝试新事物——因为以后还能弥补,以后还能体验。
它突然不想划下这一百年的终点了,它不停不停地想着,如果能再活下去就好了,如果能继续和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