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里来的清风，迎面扑来，一扫身体的疲倦。她甩甩头。迈着略有些凌乱的碎步，扭捏朝着房内的方千泽走去。

不出十丈的距离，硬生生让她走出了百丈的时间。她心中郁猝，自从知道好看师兄的真实身份后，自己心里总是有个疙瘩，特别是想起以前在他面前干出的混账事。她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最好能躲上一辈子。

可找谁来为自己填土？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由于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填土人，于是她就放弃了挖坑避世的想法。人心很奇怪，明明怕见，却又想见，不见也烦见到也烦，烦恼如潮汐般不断向她袭来，越挣扎被淹没的速度便会越快。

"你手中拿着什么？"方千泽看着她手里攥着的那张小笺问道，眼中竟有一丝探究闪过。

闻言，殷果一怔，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笺，食指不自觉的搅动着腰上垂下的丝绦，期期艾艾开口："师傅，您不但不嫌弃弟子是路痴，还特意放了张地图在大树姐姐那儿，昨日弟子才信誓旦旦说过会恪守门规，可今天就犯了不得怒嗔，不得欺凌弱小，不得轻生的门规。"顿了顿，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继续道："弟子惭愧，自己笨却朝着旁人撒气，动手打了树姐姐。还、还萌生了借树姐姐自杀的念头，我、我??您确定要收我为徒么？"这一番话委实发至肺腑，说到轻生时还几欲哽咽，然则最后一句才是她的中心思想。

她低着头如数家珍般将她的罪过娓娓道来，方千泽似乎却并不在意，只道："树姐姐？"

殷果看着鞋尖上的一坨泥巴，心中无限惆怅，师傅的关注点也太诡异了，树姐姐，树哥哥有这么重要？她不过顺口那么一说，"地图是弟子在一个叫作流清苑的地方捡到的。"她挺喜欢那里，临走时特意记下了小院的名字。

03

"原来藏在那里。"方千泽语气了然，竟也带着几分好笑，"那树叫月昙树，花叫月昙花。"一边说一边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白色细末，未及触地细末便消散不见了。

殷果愣愣点头，此刻的她已经被近在咫尺的俊逸无双的容颜冲昏了头，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那树叫什么树。花是什么花。

殷果这厢正晕着，方千泽已经转身来到窗前站定，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映出了睫毛的绝美幅度，本就难以捉摸的脸，此刻更显的晦暗不清。殷果痴痴傻傻的定在原地，满脑子都是方才他修长手指轻抚过自己肩膀的情景。

师徒俩各怀心事，其时屋内落针可闻，"你过来。"闻言，殷果愕然抬头看向他，不知何时他已经回到书桌后，拿起桌上的某个物什。

殷果哦了一声，规规矩矩的朝着书桌挪动过去，可她那莲步慢移的架势，委实是有些过了，他道过来点，她便再往前点一步，他再道一句她便又点一步??

"一定要我迁就你？"话音刚落方千泽已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殷果惊慌失措外加无地自容，唔，师傅总喜欢攻她不备。

不待她狡辩，方千泽修长白皙的手已伸到她面前，"这个你且收好，记得要随身带着。"

"可是为什么要??"

"你到底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方千泽利落的打断了她，他着实不想应付她那没完没了的为什么。

殷果吐了吐舌，赶忙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刚一触及肌肤，只觉掌中一阵沁凉，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块只有掌心大小的白色石头，石身的碧色花纹如流云千里般流畅，石头上还垂着一条红色的丝绦，艳如朝阳之色，恰好与石头的清冷互补调和，给人一种平和之感。

殷果摩挲着掌中的石头，彷佛上辈子它便是她的，如今久别重逢，殷果心中激荡不已，继而想到从此以后她不会再漂泊伶仃，不会孤苦无依，这里是她的归宿，这里有她的师傅。

"这本《含谷经》你拿去，每日照着里面记载的印法修习，对抑制你体内的魍魉有益处，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尽可来问我。"

殷果还沉浸在人生际遇变化万千的感慨中不能自拔，忽听得方千泽说话，手一抖，石头便脱手而出，她大惊之下奋勇跃起，只见石头在她两掌手指尖欢快的跳跃着，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千钧一发之际全靠小拇指一勾一带，才堪堪将其接住。

顾不得仍四脚朝天的狼狈样，殷果急忙摊开手掌，看着石头安然无恙，心下一松才觉后腰上的伤处隐隐作痛，捂着伤处跪好，恭敬答道："是，师傅！弟子记住了。"说罢正欲伸手去接书，岂料身子一轻，竟是方千泽托着她的手肘将她自地上拉了起来，"碰到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