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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的忙乱和苦楚，根本无法对外人说起。好几个夜晚，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呼地风声，冬天就这样带着凛冽的寒风和雪花一路追赶而来，骨头拔节的声音好像正从身体里传来，提醒我我再也无法任性妄为，再也没有依靠，甚至，我必须成为妈妈的依靠。

爸爸的葬礼结束后，妈妈仍然很虚弱，我在那几天里。所做的无非就是学着下厨给妈妈做饭，一次次的切到手指或者飞溅的热油烫红了手背，收住眼泪，看一眼这个熟悉的厨房。好像还有爸爸忙碌的身影。对他说一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妈妈的。"

可是，在妈妈突然晕倒之后，我才发现。我所谓的坚强不过是蛀空的墙柱，一推就能倒塌。在别人的帮助下将妈妈送到医院，爸爸妈妈亲戚都不多，只有舅舅一家和姑姑，在爸爸死的时候，我早已体会到了人心的凉薄，所有人都怕我们母女会给他们添麻烦一般的想着避开，我甚至无意间听到姑姑在角落里对姑父说我们家的厂子估计也撑不下去了，让姑父不如趁早撤资。

好在医生检查之后说妈妈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严重贫血，严重到了必须输血的程度。我茫然的只能听从医生的指挥，在血浆输入妈妈身体里时，默默的祈祷她能好起来。

连日的疲惫让我也很快趴在病床上睡了过去，小县城的住院部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被安排在妇产科，夜晚新生儿的啼哭吵闹声此起彼伏，我在一片混沌中茫然醒来，发现妈妈浑身滚烫，脸上竟是奇异的红。

飞快朝护士站跑去的途中，刚拖过的湿滑的地板让我狠狠地滑了一跤。好不容易找来了医生，在他们的谈论声中我只觉得自己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了两管血样，年轻的护士一个劲的交代我把血样送到门诊大楼二楼的检验科，她说："快去，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有人在那里等着你。"

我麻木的拿着那两管血，飞快的跑下楼冲出住院部，发现居然又下雨了。冒着雨跑到门诊大楼，半夜里，到处一片漆黑，我小心翼翼的像个瞎子一般的摸索着。艰难的摸到楼梯，一点一点的挪上去，隐隐的看到了一点亮光。

那是检验科唯一亮着的一盏灯。把血样交给医生后，我坐在长椅上等待，抬头望去，尽是无尽的漆黑的长廊，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空荡荡的大厅里，就像是有亡灵在我的头顶盘旋哭泣一般的阴森可怖。我抱着双臂收起身子，抵挡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就在我趴在膝盖上快要忍不住哭出来时，一双手忽然揽过我将我收进怀中，靠在他胸前的一瞬间，熟悉的气息将我团团围住，我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直到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抖着。越抖越厉害，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项源，你终于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直在重复，"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项源，放开我好不好？"我悲哀的熟悉了一口气，在他满脸震惊中深深的看了一眼我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他的脸好像更瘦了一些。却有了些许青色的胡渣，在唯一的一盏并不明亮的灯光照耀下，那双眼睛竟然带着盈盈的泪光。

"项源，你知不知道，我一点都不想坚强，我最烦别人对我说你要坚强一点，这个词现在最让我噁心。可是，到今天我才发现，无依无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不必害怕我靠着的墙什么时候忽然倒了，我靠着的人什么时候忽然跑了，而我却已经无力再依靠自己站着了。所以，就让我无枝可依吧，就让我习惯这样的日子吧。你明知道，你来的早或晚，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呢？"交握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我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这双手，三年多了，再也没有人牵过，可是，我一样走得过来。

身边的项源静静的看着我，"看来我的菟丝已经变成了一颗小树了。"

我转过头对着他艰难一笑，就让我觉得自己坚不可摧吧，就让全世界被我的盔甲蒙蔽，忘记我其实穿在身上的不过就是一件灰尘道具，根本抵御不了任何攻击。

不知道我们就这样沉默的坐了多久，直到检验科的窗口被拉开。一个医生模样的人递过来一张化验单，我抓着那张单子，又马不停蹄的朝着住院部跑去。

刚下楼梯，失去唯一一点光照的我瞬时又变回了瞎子，可因为项源在边上，我拼命让自己看起来并无异常，伸脚踏出的时候，身边的他抓住我的胳膊，"在我面前别逞强了，我知道你有夜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