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章誉铭翻了个白眼。言罢不耐地砸砸嘴,撑起身来试图去掏那窝鸟。
北诀点了点头,又瞧前方跪着的丫头被三夫人示意扶了,颤颤巍巍支起身,旋即弓下身子朝大夫人行了个大礼“承蒙夫人照顾,大丫自幼家贫,能蒙章家赐一口饭吃已经感激涕零。而今小姐出事我难逃其责,只求大夫人允我削发作尼,在慈恩寺里了此残生,日日为小姐和章家祈福,也不枉小姐赐名之恩。”言罢,又朝大夫人叩头,后者哼了一声,人群寂然。
“去吧,看着就心烦。”大夫人接过三夫人双手递来的帕子,往额头上轻拭。一滴水珠剔透地滴了下来,砸在她的额头上,顺眼眶往下滑。旋即更多的水珠落了下来,天边漫过一声惊雷,云层翻卷如浮浪,方才薄晴的天色此时却倏然暗了下来。
丰城的烟雨,来去皆迅疾。侍女忙扶着各自的女主人回屋避雨,众人亦各自散去,树叶沙沙作响。北诀将章誉铭从那大槐树下一把抱了下来,两人凑得极近,雪白玉佩就在他的胸口,他却隐隐探到了妖气。不重亦不邪,清浅浮动,仿佛不经意沾上的一般。世间草木山灵成精成妖不是怪事,可世间成精了的山灵走兽能留下如此妖气者必也是走兽中味儿极大的一种。
而章家大老爷虽被雨水浇了一身狼狈,眼力倒是好,遥遥站在门廊下,隔着一簇碧玉般的绿竹尚能将北诀怀中的八爪章鱼一眼认出来“你这小兔崽子在这里做什么?!”
“跑跑跑,快跑快跑。”而章小友毕竟太过年轻,竟以为大雨滂沱能将他二叔的怒火浇灭。
北诀无奈之下抱着小肉团子掉头就跑,雨天路滑,人生地不熟,他穿过了油滑的鹅卵石小道,繁花摇曳挂在枝头,树枝刮得他面目生疼。从后面赶来小厮亦是忙得慌了,脚下一滑,头也不抬地朝他背上一撞,两人站立不稳,北诀兜着章誉铭的屁股险些滑倒。
“诶?停下停下快停下!”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被章小公子这么扯着嗓子一喊,北诀闻言回过头,只见乱哄哄的人群作鸟兽散,墙角一束君子兰的长叶微微地颤。大雨隆隆地浇了下来,他扶着八爪鱼一样章誉铭,堪堪站在雕了吉祥云纹,象征百年门庭的光滑如洗的青石砖上,被大雨浇透了一身。奶妈撑着伞奔命般跑了过来,章誉铭死拽着北诀的衣领道“我刚听到神仙哥哥在喊我,你快,快带我回去!”
“谁?”
“神仙哥哥!我在这里呀!”
妖气被雨水与热浪蒸得浓了。他放下手中的小屁孩,捏了个诀,一束白光自他手掌中倾出,倏然朝着君子兰边的门洞中飞略而去。
“你方才说那方玉佩是谁给你的?!”章小公子还未开口便被奶妈一把揽进了怀里。奶妈狠狠瞪了北诀一眼,逃命似地挟着章誉铭飞奔而去,北诀瞧了瞧他们又瞧了瞧那被符纸烧了半边碧叶的君子兰,思定片刻,慌忙提气跟上。手中长剑轻声嗡鸣,七弯八折的竹林中一个白衣的声影以非人的速度在湿滑的青石板上狂奔。一路妖气蜿蜒,混合着雨意与愈发浓烈的腥臊味儿,百米之外尚且清晰可闻。
——这狐狸的味道怎么那么大。大雨滂沱,来路湿滑,北诀在奔袭中却没由来地想到这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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