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的枝头熏得临衍又有些困——今日怎的如此嗜睡?他暗握了拳强打起精神,遥夜如水,越是临近县衙后院越显得夜色深沉。“想着今日二位过来,我们大人专程说服了章老太太将那姑娘的尸骨在这县衙中多摆一日,明日章家也该让她入土为安了——好好一个大姑娘,给父母捧在手心里明珠似的,怎就遇上了这种事呢?”
临衍一路听着,也不插话,明汐在二人身后跟得久了,一边试图用衣摆把手擦干净,越发难受,闷闷问道“老先生听说过此事?”
“不敢当少侠一声先生。”眼见二人一时也难改口,老郑缓了步伐,轻声道“也就看二位侠肝义胆年少有成,老头子我多一句嘴。二小姐养在深闺,见过的人也少些,稍不留意遇了些心怀歹意的,也未可知。”
“先生知道些什么?”
老郑眼见明汐目光灼灼,蓦然住了嘴,摇头道“老东西瞎猜几句,二位千万莫往心里去。”
“您识得那位大小姐?”
“大小姐深居简出,哪是我这种人能见的。”言罢又觉出自己此言不妥。他吞吐之意昭然若揭,怕不是让人觉得自己可疑了吧?老郑忙解释道“我那闺女在章家做些女工之类的杂事,有时也会见着章小姐两面——我丫头说章小姐平易近人,待下人也和善,闲时还教她认了两个字。丫头心善,见不得好人恶报,还为这事伤了不少心。”
明汐还待再问,却被临衍伸手拦了下来“多谢老先生,我师兄二人必尽绵力。”郑渊闻言松了一口气,举着忽明忽暗的灯笼朝前方一间黑沉沉的屋子指了指“到了,这边请。”
屋内没有点灯,据说是县令大人的意思明火照人尸骨是为不详。更何况木桌上摆着的骨头实在残缺得令人见之不忍,郑渊亦不愿点灯,两人遂就着纸糊灯笼中透出的些许暖光,将那隐约可见的下半身尸骨一一细看了。郑渊见状告了声歉,自匆匆回了住处唯恐沾染邪气,明汐懒得同他一般计较,一时寂静,唯有窸窣的更漏和半透月华的窗户纸显出些许生气。
“你若觉得冷可以去外边等我。”大半夜对着一副这样的情形确会令人胆寒,明汐闻言愣了片刻,执意摇了摇头“不冷,没事,怎好让师兄一人在此。”言罢,便又提着那昏黄的纸灯笼往森森白骨上凑了凑。
“缓些,给我看看你的手。”
不提倒罢,一想到那道士粗糙的手掌和唾沫令明汐浑身难受“师兄?”
临衍往他手掌上亦画了几笔,末了又朝他手上压了压,眼见画符之术顷刻消散,他的无甚异状,遂点了点头“万事皆有因果,若那人真是个卜挂的倒该庆幸。出门在外,小心为上。”明汐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已近子时,尸块上的妖气倒被人清理了干净,不知章家人寻了什么密法,所幸少了那密密麻麻的爬虫,几块残骨连着半腐的皮肉倒显得顺眼了许多。屋子背阴,无故较外间冷上不少,加之空气中浮沉的难言腐味实在难以忽略,明汐捂着鼻子,又见临衍捏了个诀。凉风确是和缓了些,明汐看着被棉织牢牢糊住的窗户,只觉屋内进了些许清气。
“劳师兄有心。”
临衍点了点头,默然不语。长夜如水,浓稠如墨,当空一轮明月此时也被浮云掩了些许,幽黄的光映透了米白的糊窗纸,又撒了一地的窗棱影。
将将清明的空气透着湿。北诀抬头正撞见临衍照着幽光的白净的脸,又瞧了瞧窗外,最终还是将目光凝在了跟前的漆红木质桌子上。桌上铺了一层麻布,章姑娘的半幅尸身兜在布料上,几点暗红凝着在麻布边。她的头颅与上半幅身体早不知所踪,将将几块长骨粘着脚章,黏连处附了些经与肉,将断不断。确如那家丁所言,依稀可辩的左脚脚掌处少了一根脚趾,断裂处伤口愈合得十分完整,似是几十年旧伤。而其余骨肉脱离身体的部分则惨烈了不少,大腿骨上附着的皮肉像是曾被什么东西生生扯开,腿筋早已经断了,剩下的部分——明汐实在难以将此物视作身体的一个部分——粘在骨头上,裂口参差,仿佛被野狗啃剩下的残羹。
而此不当的比喻又让明汐打了个冷颤“师兄,这春天是否太冷了些。”
“你看,”临衍皱着眉头指了指皮肉分开的部分“这像什么?”
“……我不敢说。”
临衍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亦如我所想。”言罢又指着骨头的断裂之处皱眉道“不像是刀斧之伤,也不像击撞后的断裂之伤,倒像是……”
“被什么东西吞了一半,腐了一半似的。”明汐捏着鼻子一脸苦相“白骨作泥,血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