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也没想着火化还是土理的事儿。~晓.说·宅, ·庚`新+嶵\全-一是怕火化,不想火化在外地,魂连家都找不着。真要是死在家里,政府非要火化,咱也就火化了。另外一个是想着老父亲再看看,娃儿没了,连人都看不见,老头肯定受不了。还有一个,人是暴死,不明不白的,悬在外处,非得回来才算落住根,要不然,魂也没个着落。都没在一起商量过,就一心一意想着让他回来。
金在家盖了十四间房,2009年盖的,花有十几万,也没住几天。我这兄弟,说起来也可怜,一辈子没享过啥福。这刚又出去,人就没了。
金的哥哥用他粗糙的大手抹着眼泪,长声叹气。大家都沉默不语。千里运尸,我们在电视、电影里看过这样的情节。但是,这样的事件,居然就我的身边,就是我所认识的亲戚的命运。除开电影那喜剧的、夸张的表达,它要面对一个最具体的问题:那漫长的运尸过程,尸体该有怎样的变化呢?作为人的那一部分,他还在吗?
金突然在异地死亡,家里人连想都没想,就把他往家带。他们为什么要长途奔走,花钱,费时费力,忍受着异味,回到那个村庄?因为村庄是他的家。那个城市,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第,一¢看!书.枉\ /已,发,布+嶵\芯?蟑/劫¢葬在那里,只能是孤魂野鬼。哪怕是相貌改变,异味冲天,他也要回家。
伤心是如此普遍的存在状态,以至于我们把它尘封在心里,以为忘了它。当我们提起它时,眼泪才突然迸发出来,那伤心仿佛刚从黑暗中醒来、萌芽,并慢慢生长。有一天我和一位出版社的编辑谈起这本书,讲到这个故事。那个年轻的女编辑说起她的表哥。她的表哥在广州打工,有一天晚上跳河自杀了,因为恋爱的事情。家里人委派她去收尸,说到她看到尸体情形的时候,她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长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只有肩膀在剧烈地耸动。
2012年的春节,我到金的村庄去看他。金的老婆不在村里过年,她在外地打工,孩子跟着姥姥住,她就直接回娘家住了。
金的坟就埋在自家地里,一个孤零零的坟头,坟边有一地鞭炮的碎屑。金的哥哥领着我们,在颓败而又有着喜庆的村庄里穿行。金的老房子在村东头,土坯的房子,院墙还没有塌,但已经摇摇欲坠了。他盖的两座长长的鸡舍在村头的地里,红砖高阔的房子,也空空的。墙壁周边不知被谁家堆着玉米秸秆和烟秆,这些枯萎发白的庄稼叶子簇拥在那里,有着意外的萧条和温暖。′0?0¨暁`税`网^ -已?发-布?蕞_鑫+蟑+劫\
金的新房子临着村庄的路边。上七下七的封闭式二层楼房,屹立在那里,很是雄伟。打开房门,客厅里堆着凌乱的物品。在凌乱的茶几旁边,我看到金的遗像。金穿着黄色的军装,领上居然还有肩章。头发微卷,眼珠里带着一点微黄的光泽,嘴巴略有点歪,这是一个还算英俊的年轻人。他透过玻璃相框看着我们,没有笑容,也没有表情,就那么看着。金2010年夏天去世,享年40岁。
第八章 青岛
离弃村落的人们流浪很久了,许多人说不定死在半路上。
——里尔克《世界上最后的村庄》
小柱
青岛是我最早定下来要去的城市,但却几乎是最晚去的。到最后简直是不想去了,我害怕,有点胆怯,有点软弱。我害怕真的去面对它。青岛是小柱丢命的地方。
在西安的那几天,万国大哥和万立二哥,经常提到小柱,他们最小的兄弟,并且几乎成了一个句式,“自从小柱死之后,我就怎么怎么……”“要是小柱还活着的话,那肯定就打起来了……”大哥边流着泪边说:“自从小柱死后,我感觉一下子老了,好流个泪。”二哥说:“小柱死之后,我才知道操心。小柱不在了,那清是少了一个胳膊,原来兄弟五个齐刷刷站着,现在少了一个,像缺了一块儿。”
在北京,见到万科三哥和梁峰,他们内在的消沉,他们内向的生活,都可以隐约感受到小柱的非正常死亡对他们心理的影响。小柱和关于小柱的一切,对于这个庞大的家族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伤疤。
关于小柱的死亡,我一直有很深的迷惑。我印象中的小柱,活泼、健康、阳光,怎么可能忽然就软下身体,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夏天,我们在村庄里,田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