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洞里很安静,静得能听见洞顶融雪滴落在岩石上,发出单调而清脆的“嘀嗒”声,像一只永远不知疲倦的沙漏,数着芬恩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6!吆′看\书.枉/ ?已_发*布\嶵¨鑫·漳_结+
米卡蜷缩在芬恩身边。洞外的天光从惨白变成了灰蓝,又渐渐透出一丝昏黄,他知道,又一个白天快要过去了。他已经忘了“老头儿”走了多久,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合眼。
他掰开一块洗净的苔藓,放在嘴里嚼碎了,再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着,一点点喂进芬恩干裂的嘴唇里。芬恩的喉咙会无意识地滚动一下,吞咽下去。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食物,米卡想出去找其他食物,但又无法放心将芬恩一人扔下。
芬恩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烫得吓人,高烧退了些,那股滚烫变成了令人心慌的冰凉。老头儿留下的那颗暗红色药丸,像一块被投入即将熄灭的炭火中的湿木头,强行压下了那致命的火焰,却也只留下了苟延残喘的余烬。
芬恩的命,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吊着,随时都可能断掉。
米卡把脸埋在膝盖里,他不敢去看芬恩那张被摧残得不成人形的脸,不敢去看他那只被斩断手指的右手。他只要一闭上眼,那血肉模糊的画面就会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眼皮上。
等待是比跋涉更磨人的酷刑。
仇恨像一锅煮沸的焦油,在他小小的胸膛里翻滚、灼烧,让他坐立不安。他从腰间抽出那把花了两个铜板买来的匕首,刀刃上的豁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钝光。捡起一块被篝火熏黑的干燥木块,一下,又一下,用力地往里捅刺。
木屑四溅。他没有章法,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仿佛那截朽木就是老维、是刀疤、是每一个在霜落村狞笑过的拾荒者的脸。不是在雕刻,只是在发泄。匕首每一次深深地刺入,都像是刺进了那些拾荒者的胸膛,他能感觉到一种短暂的、虚假的快意。但拔出匕首,看着那无意义的孔洞,更深的无力感便会立刻将他淹没。
“嗬……嗬……”
一阵微弱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响,让米卡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他转过头,看到芬恩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总是盛满阳光和爽朗笑意的眸子,此刻黯淡得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珠,但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着他手中的匕首,以及那截被刺得千疮百孔的木头。
芬恩的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沉的、让米卡感到心脏被揪紧的忧虑和痛苦。
米卡的手一松,“当啷”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慌乱地将木块和匕首藏到身后,低下头,不敢再看芬恩的眼睛。
复仇的火焰,在芬恩的注视下,似乎被浇上了一盆冰水,只剩下呛人的黑烟。
曳影镇的镇门,终于在阿姆瑞奇死后的第二天,撤去了大部分由省兵设立的关卡。一些胆子大的商贩和急于离开的旅人,像解冻的溪流般,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外流动。
一辆看起来其貌不扬、用厚重的油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混在稀疏的人流中,不紧不慢地驶出了东门。~8*6-z^w^w^.`c*o`m*赶车的是一个不起眼的、看起来有些瘸腿的中年男人,他戴着一顶可以遮住大半张脸的破旧毡帽,身上那件满是污渍的粗布衣衫,让他看起来就像个常年奔波的普通脚夫。
正是老维。
他并没有在假死后立刻远遁。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能信的,只有他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他像一只耐心的乌鸦,在曳影镇最阴暗的角落里盘旋了两天,亲眼确认了阿姆瑞齐的死讯传遍大街小巷,亲眼看到了省兵领队巴赫接管了镇子的防务,亲眼看到那座曾经不可一世的镇长宅邸变得门庭冷落。
直到此刻,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阿姆瑞齐死了,拾荒者的烂摊子自有省兵去头疼,而那个最麻烦的首都来的女人,那晚急匆匆的离去,想必也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没人会再记得一个叫“多克”的、在“鬼嚎风口”意外身亡的可怜虫。
天高海阔,他自由了。
老维的心情很好,甚至在经过镇口那块刻着“曳影镇”三字的石碑时,还往地上啐了一口,算是对这个他待了数年的地方,做最后的告别。
就在他轻抖缰绳,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时,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马车旁。
“这位老板,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啊?”
老维的心一跳,这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本已经放松的他,背后的汗